“情況怎麽樣？”
    愛麗絲看著徹底安靜下來的亞瑟，疲憊地揉揉眉心。
    “比我想的還要順利。”
    菲歐娜臉上沒有喜色，隻有凝重，
    “愛麗絲小姐，他非常輕易的就接受了催眠的暗示，陷入到了深沉的睡夢中。這意味著他經曆過多次這樣的治療，他的精神世界幾乎不對外人設防。”
    愛麗絲蹲在菲歐娜旁邊，說：
    “和我之前猜的一樣。這不正好嗎？更方便菲歐娜小姐來讓他遺忘一些不該記起的事了。”
    菲歐娜苦笑一聲：“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但比爾斯先生陷入沉睡後，他對下一步的清除記憶產生了排斥。”
    “他已經經曆過多次這樣的治療，如果我要強行讓他失去一段記憶，並不是難事。”
    “可難點就在於……我判斷比爾斯先生恢複清醒後，他會更想知道自己又遺忘了什麽。”
    這是一個無解的死循環。
    亞瑟最好的選擇是遺忘，但記憶頻繁的空白，讓他不由自主的追尋過往。
    越沒有什麽，越想擁有什麽，就算有人告訴他前方是死路一條，亞瑟也按耐不住躁動的心。
    “我們可以編個謊話，讓比爾斯先生以為自己找到了真相？”
    愛麗絲嚐試打破這個循環，
    “菲歐娜小姐，您的門之鑰能夠穿越空間，或許我們不需要參加遊戲來換取大門的打開，我們可以編一段謊話，哄著比爾斯先生跟我們一起安全離開。”
    菲歐娜移開視線，沒有接話。
    愛麗絲苦笑道：“您肯定不願意的，迪魯西教授也不樂意就這麽離開湖景村。”
    “唉，菲歐娜小姐，您還說比爾斯先生是明知死路仍要前行的固執者……”
    菲歐娜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但態度依舊執拗。
    “比爾斯先生放棄大選也要來湖景村，已經證明了他的態度。”
    麵對一幫倔驢，愛麗絲妥協道，
    “先清除他的記憶，讓他恢複正常吧。至於清醒以後的比爾斯先生要做什麽……反正也攔不住，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菲歐娜小雞啄米般快速點著頭。
    她點燃了某種特殊的熏香，放在亞瑟的鼻下。
    與其說是心理學，菲歐娜更像是在做某種儀式。
    含糊不清的話語配合著香味，亞瑟的頭一點一點的，從沉睡中緩緩蘇醒。
    他的四肢逐漸舒展開來，裹著皺皺巴巴的衣服，有些茫然地睜開眼睛。
    亞瑟虛弱極了，他吐字都有些不甚清晰，醒來的第一句話便是：“毫達的魚！”
    愛麗絲與菲歐娜對視一眼，知道亞瑟的記憶停留在被魚尾抽下船前了。
    “比爾斯先生，您看這是幾？”
    愛麗絲壓根沒有伸出手。
    亞瑟有些困惑，甚至努力轉動著頭，看了周圍一圈。
    他慢吞吞道：
    “哪裏有數字？”
    菲歐娜露出一個笑容，如釋重負：
    “太好了，比爾斯先生的大腦比我想的還要清晰好用，我以為他至少要混混沌沌一整天。”
    同樣鬆口氣的愛麗絲開始給亞瑟編故事，抹去了他在湖邊潮濕泥地中陰暗蠕動的事——
    “哎呀，您和唐納德先生一起從大船的二層破洞處摔了下來，結結實實摔在地上。”
    “唐納德先生肩膀都撞紫了一大塊，您更是昏了過去，睡了大半天才醒。”
    “啊？”
    亞瑟下意識在身上亂摸一通，確認胳膊腿啊都在，他才放下心。
    這麽一放心，亞瑟就注意到了其他問題。
    向來注重顏麵的議員，匪夷所思地看著自己的衣服。
    爛醃菜？爛抹布？
    這些都不足以形容一件在泥坑裏搓了又搓，用腳使勁踩的高檔大衣。
    亞瑟甚至找不到自己的鞋了，裹滿爛泥和枯枝敗葉的襪子滑稽的半掉不掉。
    “您或許可以找迪魯西教授要一套衣服過渡下。”
    愛麗絲同情道，
    “他的衣服不多，您隻能在白色的襯衫，藍色的襯衫和棕色的襯衫裏麵選了。”
    亞瑟呆愣半響，好一會兒才道：“那迪魯西教授是不是該買新衣服了？”
    他邊說，邊準備從地上爬起來。
    結果這麽一爬，差點又被拽回去。
    亞瑟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捆在他腳踝處的結實布條，又看了看布條另一邊的樹幹，最後把目光轉到愛麗絲身上。
    “唐納德先生發燒了，所以我們把唯一的床讓給他睡。”
    愛麗絲輕咳一聲，
    “比爾斯先生，您昏迷時有些不老實，滾來滾去的，我們怕您撞到什麽石頭上，就幫您稍微固定了一下活動範圍。”
    亞瑟哆嗦著嘴唇，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他在愛麗絲與菲歐娜堅定的目光中，開始回想過往幾十年的人生中，他是否是一個睡姿很爛的人？
    不管亞瑟心裏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他現在最緊要的事情確實是換一身幹淨整潔的衣服。
    盧基諾對亞瑟借衣的舉動沒有意見，隻是公正客觀地收了一英鎊的費用——算上要借的這套，亞瑟已經“用”了他兩件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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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活一陣，亞瑟總算又把自己收拾出了個人樣。
    盧基諾穿時總會露出些許胸膛的v領襯衫，亞瑟穿著正好，胸前拉得嚴嚴實實的。
    隨著亞瑟的清醒，他身上的那些異常全數消失。
    盧基諾對亞瑟的熱情度驟減，轉而更加關心菲歐娜用了什麽手段把章魚變回人。
    菲歐娜神神秘秘的表示這是不可說的秘密，但如果盧基諾需要，她也能出手來一下。
    注意到亞瑟那懵懂的表情，盧基諾隱約猜到治療的內容，擺手拒絕了。
    他對菲歐娜道：
    “我知道我被牽扯進了一件不被外界認可的事，我現在轉而渴望起這份神秘背後的真相，不必再讓我做回一個一無所知的庸人了。”
    他的態度讓菲歐娜眼前一亮，多了幾分欣賞。
    “您是一位真正的學者，堅決行走在求知的道路上。”
    菲歐娜有些期待，
    “雖然您身上有著來源不明的氣息，但我相信，熱衷知識的您未必會去遵循祂的步伐……”
    “咳咳，迪魯西教授，不知您是否聽說過一位全知的神明？我想您會感興趣的。”
    麵對菲歐娜認可之下的傳教，盧基諾本能往後一躲。
    他禮貌道：
    “信仰嗎？好的，請用一份不低於三千字的論文闡述一下貴教的起源，理念，神明尊號，執掌權能，以及作為祂信徒所享有的權利和相應的責任。”
    “請標明引用的文獻，我會逐字拜讀的。”
    盧基諾謹慎的態度讓菲歐娜收斂了嘴角的笑意，教授要求的論文更是讓她迅速撤回一個傳教，客氣道，
    “抱歉，相關的典籍沒有帶在身上，等有充足時間後，我們再來慢慢討論吧。”
    盧基諾微微睜大眼睛，態度疏離幾分：“是嗎？好的，下次一定。”
    眾所周知，所謂的下次就是沒有後續了。
    愛麗絲瞧菲歐娜在盧基諾這碰了個軟釘子，不由莞爾一笑。
    她拍拍手，說：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今晚看情況是不會下雨的，我們抓緊時間，好好休整一下吧。”
    睡了一天的菲歐娜此刻精神飽滿，她主動提議負責守衛警戒的工作，催促其他人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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