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基諾撿了幾塊還算完整的破木板，愛麗絲展開從廢棄小屋裏撈到的床單。
    兩人快速在折疊床旁邊搭建出了一處勉強能躺下的粗糙床鋪，乍一看還挺像那麽回事。
    怕冷的盧基諾堅持要睡中間，舒舒服服的隔開了邁爾斯和亞瑟。
    強迫症和輕微的潔癖終究輸給過於強烈的疲憊，本以為自己會輾轉反側的愛麗絲，倒頭就睡。
    菲歐娜守在幾人旁邊，時不時抬頭凝望著今晚眾多的星星，眼神有些凝重。
    因為沒有月亮，她沒辦法準確的判斷時間，隻能聽著眾人勻稱的呼吸聲，來估量還有多久天亮。
    忽然，呼吸聲少了一個。
    亞瑟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頭耷拉著，慢慢朝湖邊走去。
    菲歐娜絲毫不覺得意外，屏住呼吸，謹慎地跟在他身後。
    沒過多久，雙手交疊放在胸口的盧基諾也睜開眼睛。
    他手臂上的鱗片越來越突出了，邊緣有著一圈新結的血痂。盧基諾沒忍住，邊撓邊起身綴在菲歐娜後麵。
    一時之間，除了邁爾斯，人都走光了。
    湖水一波接一波地拍打著岸邊，格外活躍。
    亞瑟一步步，走進湖裏。
    菲歐娜故技重施，等待片刻後使用門之鑰打開了前往湖底的通道，果斷鑽進。
    盧基諾窺見這一幕，滿眼驚詫。
    他沒有魯莽的跟上，而是在原地陷入沉思。
    仍在大睡特睡補充體力的愛麗絲，之所以沒有被驚醒，其根本原因是她在經曆一場堪稱詭異的夢境——
    她夢到了自己的死亡。
    不是火焰，不是心甘情願，甚至連不歸林都變得遙遠，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各種在其他地方的失敗。
    車禍，墜落，溺亡，被看不清臉的人圍攻……
    痛倒是不痛，愛麗絲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看著各種打扮的自己不停奔向死亡，像一隻無頭蒼蠅，到處亂撞。
    愛麗絲靜靜數著，意外發現溺亡的次數格外多。
    而且都是同一片湖。
    殺死她的無麵人胖瘦高低各不同，墜落的剪影同樣發生著改變，隻有湖水以同樣的幅度蕩漾，慢慢沉沒她的生命。
    “又到了這個關鍵的分叉口。”
    伴隨著女人的低聲呢喃，一隻手突兀從後麵出現，搭在了愛麗絲的肩上。
    愛麗絲悚然一驚，本能想要回頭，卻被摁住了。
    “你確定你要看我嗎？我不太建議你這樣做哦。長久的待在哈斯塔附近，你的理智並不算牢固。”
    女人的聲音微微的有些沙啞，散發著一股成熟女性的魅力。
    愛麗絲聽到蛇尾遊弋的聲音，對方已經完全處於她的身後，雙手摁住她的肩膀，吐在耳畔的氣息親密：
    “還記得我嗎？啊，差點忘了，你不可能記住我的真名。”
    “和我的交易，讓你能夠從夢中獲得些許靈感，但並不包括詳實準確的夢中事。”
    愛麗絲確實不記得祂是誰，可發自內心的熟悉感，讓愛麗絲意識到她早見過對方了。
    “伊德海拉。”
    對方低低笑著，
    “當然，你也可以稱呼我為夢之女巫。”
    祂很寬容，愛麗絲卻謹慎地保持沉默。
    伊德海拉不在乎愛麗絲的想法，祂伸手輕點，夢境倒流。
    下一刹那，愛麗絲看到無數死去的她重新站了起來，變成奇奇怪怪的生物，接著崩散，重組，外形恢複成原來的麵貌。
    “你曾經怎麽也過不去這個坎。”
    伊德海拉這麽說著，手一揮，所有被淹死的“愛麗絲”全被吊了出來，像是沒有靈魂的布娃娃在空中晃悠。
    “幸好你拿出了足夠的代價，累積的付出幫你啃下了這個難關。”
    伊德海拉輕點著，繼續展示著其他眼神空洞的“愛麗絲”，
    “但……咳咳，你太貪心了，不知不覺就要輸個精光了。”
    伊德海拉親熱道，
    “我特意來提醒你的哦，如果你又淹死在湖裏，那我下次要收走的代價，可能會讓你格外痛苦。”
    愛麗絲有很多話想問，但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能聆聽著伊德海拉的教導——
    “永恒，你的棋子不多了，記得精打細算，不要浪費。”
    “嗯……浪費了也沒關係，隻要是你呈現上來的，無論結局如何，都是精彩有趣的故事。”
    愛麗絲低垂著頭，看著地上伊德海拉的影子。
    對方那龐大的蛇尾投影出無數生命，還有站在祂旁邊的眾信徒。
    他們的身形一致，在地上的影子一模一樣。
    一條生有四肢的詭異蛇類從愛麗絲的腳麵爬過，棲息在伊德海拉的尾巴下。
    “你瞧，他已經沒有可以支付的了，我就召走了他的血親。”
    伊德海拉笑道，
    “這次怎麽還欺負上了可愛的小達倫？你開的那幾槍，讓他很不好受，晚上躲在角落裏偷偷哭呢。”
    “珍惜最後的時間吧，我聽到了來自湖底的呼喚，那是星空，也是深淵，是埋葬過你成千上百次的死地。”
    伊德海拉語氣甚至有幾分歡快，
    “你和達倫這次的恩怨我不會插手，一切看你的發揮了。永恒，準備好踏上新的決鬥場了嗎？”
    “沒準備好也要上了，觀眾已入席。”
    伊德海拉自顧自說完最後幾句，抬手輕拍了愛麗絲幾下。
    急速的失重感傳來，愛麗絲甚至覺得自己無法呼吸了，本能張開嘴巴尋求著空氣。
    墜落，墜落，還是墜落。
    她被夢之女巫推落，從高處掉下。
    她落到了湖裏。
    愛麗絲聽著水花炸開的聲音，遠遠窺見了水底蕩漾的波紋和沉底的白骨。
    還有亞瑟，背對著她的亞瑟正動作緩慢地穿上一襲黃衣。
    愛麗絲想叫他，她也的確是去嚐試了。
    比聲音更快出現的，是刺到眼皮上的陽光。
    “唔……”
    愛麗絲顫動著，下意識抬手遮臉，過了好半天才慢慢睜開眼睛。
    她看到清晨的陽光從幹枯的樹之間穿插落下，太陽僅僅隻是刺眼，沒什麽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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