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基諾點點頭，挽起袖子，撓了撓手臂上的鱗片，隨口道，
    “克拉克先生親近我，除了不錯的第一印象外，更主要的可能是因為我在他預言的結局裏，屬於一個朦朧的影子。”
    “他看不清，但知道有我這麽一個人。未免把破局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至於愛麗絲小姐您……”
    盧基諾笑道，
    “克拉克先生想要改變這個故事的結局，這等於違逆命運了。”
    “所以您作為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被他認為，是命運的自我修正。恰如大自然會進化出各種各樣的捕食者，來完善尚有漏洞的生態鏈。”
    愛麗絲啞然失笑：“我居然能理解他的心態。”
    “作為一名想要逃離死亡結局的先知，他最害怕的，就是被命運找到吧。”
    愛麗絲聳聳肩，
    “但關於我沒有出現在寓言中這件事，還有另一種解讀啊——有沒有可能，我才是改變未來的變數？”
    盧基諾忍俊不禁，憋不住笑意：“是的，克拉克先生也是這麽考慮的。”
    “他既害怕您是來糾正命運的‘不速之客’，又期待您可以帶來其他的未來。”
    “昨天他在我房間逗留了很久，因為除了這個故事以外，他還希望……”
    “希望我想辦法接近一下您。”
    愛麗絲瞪大眼睛：“啊？”
    盧基諾哈哈大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愛麗絲——
    “克拉克先生認為我很穩重，人也足夠細心嚴謹。所以他想讓我跟您打好關係，幫他留意一下您的動向。”
    “愛麗絲小姐，怎麽辦呢，我同時受雇於兩頭，是不是該拿雙份薪水？”
    盧基諾這話明顯是帶著打趣意味，不是真的討要報酬。
    愛麗絲微微一笑，本來想借著這個機會讓盧基諾幫她在伊萊麵前添點好話，轉念一想，悚然一驚。
    “迪魯西教授，您有在克拉克先生麵前，直接或者暗示過您不認識我嗎？”
    愛麗絲眉頭蹙起，確認著一件事。
    盧基諾一怔，思考再三後，搖了搖頭：“不曾。”
    “克拉克先生隻提到想讓我幫忙，我也隻說我會盡力，我從來都沒有說過我跟您的關係。”
    “那還好，那應該不算是撒謊，頂多是隱瞞。”
    愛麗絲鬆了口氣，認真道，
    “迪魯西教授，您抽到的，是真誠牌吧。”
    盧基諾點點頭。
    “我也是真誠牌。”
    愛麗絲爆出自己的身份，緊接著分析道，
    “根據克拉克先生的表現來看，他明顯也是一張真誠牌。波本小姐目前似乎也沒有撒謊。”
    “而貝坦菲爾上尉……”
    愛麗絲拍板，
    “很奇怪，雖然她說的有些東西和我認知中的她有點對不上，但我隱隱覺得，這不是她的本意，貝坦菲爾上尉想說實話，她說的好像是她認知中的實話，實際表現卻是在撒謊。”
    “貝坦菲爾上尉還待觀察，我傾向於她也是真誠牌。”
    盧基諾步調不一致地眨眼，很快反應過來：“愛麗絲小姐，按您的意思——沒有人撒謊？”
    愛麗絲點點頭，又搖搖頭，
    “是的，我懷疑沒有人撒謊。但這並不意味著，‘匹諾曹’不存在。”
    盧基諾陷入沉思，手指輕輕敲打著椅子扶手。
    愛麗絲繼續道：“還記得遊戲規則嗎？”
    “老管家強調過，真誠牌必須全程說真話，而‘匹諾曹’可以真假參半。”
    “管家還說，莊園會驗證我們的話，違反規則的將被警告一次。”
    愛麗絲攤開手，一字一句道，
    “我承認，莊園主很聰明，也很狡猾，足智多謀，心思深沉。但是，他也是人類，會生病，會感到疲憊的人類。”
    “他可以通過調查，打探，搜尋等諸多手段來搜集我們的過往，但不可能精準到每一句話都能分辨真假。”
    “假設我現在說，我小時候在歐利蒂絲莊園追蝴蝶玩，那在莊園主的視角，這句話是真是假呢？”
    愛麗絲一錘定音，
    “他會認為我在說謊。”
    但這句話其實是真的。
    愛麗絲咽下後半句，目光炯炯地看著盧基諾。
    教授已然理解愛麗絲的意思，眼中爆出一陣異彩。
    他點頭，肯定道：“沒錯。我相信他可以拿到我的履曆，但他不可能精準到每一件事都知道。所謂工作人員會分辨真假，並不是一件完全客觀的事，也會帶上他們視角的主觀看法。”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沒辦法保證我們說的每一句是真話，這場遊戲的規則從開始就是存在漏洞的。”
    “所以，才會出現‘匹諾曹’。”
    “身份牌隻是初始，並不是永恒不變的。”
    “誰會接到警告呢？是違反規則了的人。那些人撒謊了，他們不聽話，屬於愛撒謊的壞孩子。”
    “而‘匹諾曹’，就是一個撒謊精。”
    愛麗絲鼓掌，“是的，迪魯西教授，我所想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我們每個人，都是真誠的好孩子。但如果所說的話裏麵含有謊言且被工作人員檢查出來了，那麽，從接到警告的那刻起，被警告者就屬於真假參半的‘匹諾曹’了。”
    愛麗絲站起來，在房間裏踱步，
    “我剛才本來想讓迪魯西教授您去告訴克拉克先生，就說已經跟我拉近關係了。”
    “但我轉念一下，這不等於讓您在克拉克先生麵前撒謊嗎？如果說您之前的行為隻是隱瞞，那當您開口時，謊言就已經成立了。”
    “這裏的人巴不得您這樣做，那他們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警告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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