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的話，對楚景來說，猶如晴天霹靂。
    楚景知道。
    楚景怎麽會不知道呢？
    她的爹娘對皇帝忠心耿耿，是皇帝最好用的刀，不管是什麽醃臢事，隻要皇帝開了口，他們都會出色地完成。
    他們因此而活，也因此而死。
    多可笑！
    “啊——”
    楚景滿腔的悲憤壓抑不住，舉起拳頭，重重朝著宋修的腦袋砸去。
    她要殺了宋修！
    她一定要殺了宋修！
    宋修毫無畏懼，甚至在看到楚景發狠的模樣時，露出欣慰的笑：“楚景，你很好，希望下次，你還能有這麽好的運氣。”
    楚景的手在距離宋修一寸的地方停住了，因為有人用白綾纏住了她的手腕。
    側頭看去，屋內站著好幾個侍者。
    不僅是手腕，還有腰，腿，都被白綾纏繞了。
    宋修掙紮著站起身來，任由那些侍者帶她走。
    隨著她的離開，限製著楚景的白綾也跟著消失。
    宋修的聲音虛幻，仿佛來自天邊：“楚景，這腐敗的王朝，是時候覆滅了。”
    楚景坐在地上，白色的衣裙被血染紅了大半，她也不在意，就這樣靜靜的，垂著腦袋，陰影遮住了她大半張臉。
    不知道多久過去了，久到楚景的雙腿都被坐得沒了知覺。
    她打量起周圍的一切，忽然覺得宋修說得對。
    “主子！”
    於白焦急的聲音由遠至近，到了屋內，他看到楚景滿身是血，一下子變了臉色，狂奔過去：“你沒事吧？”
    於白想要檢查楚景身上有沒有受傷，被楚景抓住。
    “沒事，這不是我的血。”
    “那是……誰的？”
    楚景麵容冷峻：“宋修的。”
    “宋修的？！”
    這把於白嚇壞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話。
    “那她人呢？”
    楚景語氣平平：“走了。”
    於白：“……走了？”
    楚景動了動腿，試圖站起來，但她在地上壓著腿坐了實在是太久，沒有辦法獨自支撐起身體站立。
    於白見狀，扶著楚景起來。
    她把剛才發生的一切告訴了於白，於白心中一陣後怕，扶著楚景的手都抑製不住地顫抖。
    “太危險了。”
    於白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主子，以後不要獨自涉險。”
    楚景的視線落在了那根步搖上麵，她踉蹌著走過去，撿起來捏在手心，順勢坐在凳子上。
    “於白，我想我知道我想幹什麽了。”
    於白不解：“主子的目的不是一直很明確？”
    楚景輕搖頭：“這不一樣。”
    於白在她對麵坐下，充當一個優秀的傾聽者。
    “以前，我總想殺了這天下所有的貪官汙吏，但是……殺了他們之後呢？”
    於白被問住，一時間語塞，沒能回答出來。
    “於白，我隻有登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才能完成我心中所想之事，人生不過寥寥數十年，能殺多少？殺了之後呢？會有源源不斷的人頂上，隻有從源頭解決，才可以。”
    這樣大逆不道的話，楚景當著於白的麵就這樣說了出來。
    於白沒有指責楚景，而是堅定地看著楚景的眼睛，慎重地一字一句說道：“自從我選擇成為你的手下，我對你就隻有服從，隻要你想，我能為你做任何事。”
    “好！”
    他們在空中擊掌，算是定下了這謀逆的目標。
    楚景緊握著那根步搖，於白看在眼裏，問道：“主子，這個是……？”
    “這個……”楚景頓了頓，接著說，“這是我娘親親手做的，送給宋修的東西。”
    “竟然是師母做的？！”
    “好了，走吧。”
    楚景和於白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到了大門口，楚景回頭望向那精致的別院，淡淡開口：“燒了吧。”
    “是！”
    於白領命去做，火焰很快就燒起來了，光芒在楚景臉上跳躍，她的神情晦暗不明。
    ……
    翌日清晨，知府呆呆站在自己被燒毀的別院麵前，遲遲不能回神，他的嘴巴翕動，表情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似的。
    於白候在知府身後不遠，見知府這般，開口說：“大人，您……別太傷心了。”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知府就繃不住了，肥胖的身體一下子癱軟下去。
    “啊——本官的別院——”
    知府哭得那叫一個傷心，仰天長嘯：“到底是誰燒了本官的別院？！要是讓本官知道了，本官一定要把他……押入大牢！嚴刑拷打！”
    於白不自在地摸摸鼻子，他選擇不說話。
    知府鬼哭狼嚎的，如果不是這處別院偏遠幽靜，沒有什麽人會來這裏，不然的話，知府的窘態恐怕不到一天就要傳遍協召城大街小巷了。
    知府一連折了兩座別院，他的心痛得不行。
    “師爺，扶本官起來。”
    知府抬起一隻手，讓於白把自己扶起來。
    他起來後，說道：“今日這事……你可不許說出去！”
    於白嚴肅點頭：“放心吧，大人，我不會說出去的。”
    “那就好。”知府吸了吸鼻子，擦幹淨臉上唯一的眼淚，“事已至此，就隻能讓人把這裏打掃打掃，重新修建了。”
    於白頷首：“我明白，晚點就去辦。”
    知府瞪眼：“現在就去！”
    於白：“那大人……”
    知府：“本官自己回去！”
    於白沒再說什麽，告別了知府，離開了。
    知府雙手背在身後，心痛地看著自己那被燒成灰燼的別院：“還好宋大人沒事，不然的話，本官的罪過可就大了。”
    抬起手，摸摸頭頂的烏紗帽，無比慶幸：“還好還好，這個算是保住了。”
    一個百姓走了過來，看到了知府，笑著問候：“大人，您怎麽來這兒了？”
    知府裝作若無其事，咳兩聲清清嗓子：“巡查一下。”
    “大人真是敬業。”
    知府：“嗯！”
    “大人，這不是您的別院嗎？怎麽又被燒了？”
    知府臉色鐵青，又不能被人看出來，故作不在意：“不就是別院被燒了，又不是什麽大事，百姓們的事才是頭等大事。”
    “我們這大人這樣的父母官，真是太好了。”
    知府聽了這話很是開心，就連別院被燒的悲傷也淡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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