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蕭辭的反問，已經給了燕川答案。
    是上一任知府被影殺殺死，職位才會空缺出來。
    是夜，月亮飄來的烏雲遮住，漫天的繁星也很快消失。
    驟時狂風大作，把街道兩邊的樹都吹得朝一邊傾斜過去，不少的葉子被吹落在地上，被風帶著吹成了一個旋兒。
    小二早早關了客棧的門，回頭看到薛蕭辭站在中央。
    他被嚇了一跳，但很快就笑了出來：“客官，你怎麽在這兒？外麵風大，看樣子要下暴雨了，早些歇息吧？”
    薛蕭辭頷首：“嗯，我知道。”
    “那我就先下去了，要是有事，隨時找我。”
    “好。”
    小二離開後，薛蕭辭開門，走了出去，最後把門帶上，就好像沒有人來過一樣。
    街道上早就沒有人了，除了客棧門口點著的燈籠勉強能夠照亮一段路外，其餘都是漆黑。
    薛蕭辭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融入黑暗。
    一抹黑影在空中飛行，踩踏著竹林頂端，飛身一躍，壓彎了枝頭，刹那就飛出去很遠。
    速度快到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殘影。
    等到了目的地，黑影旋身，從頂端落了下去。
    林中，一個人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兒，旁邊擺放著一個茶桌，一個人專門在那兒為他斟茶。
    周圍的每一根竹子都掛上了燈籠，匯聚的光亮圈出一塊空間，能夠看得清裏麵的一切。
    影殺戴著她專屬的鳳凰麵具，站在那兒，即使兩個人隔著很遠的距離，她也一眼看到了坐在凳子上的男人額間那一塊拇指大小的紅斑。
    影殺搜尋著腦中記憶，終於找到了一個與他相似的人。
    那是慶言王府裏的人。
    當時，慶言王把一對母子護在身後，手持長劍，警惕地注意影殺的動向。
    “王爺！”
    “爹！”
    慶言王催促他們離開：“走！快走！今日無論如何，我都要為你們殺出一條血路！”
    隨即，慶言王瞪大眼睛，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對影殺大吼：“影殺，你不是要殺我嗎？！來啊！”
    影殺把玩著手裏的匕首，如同看螻蟻一般的眼神掠過慶言王：“你以為你護得住他們？”
    “嗬！影殺，廢話少說，有什麽事衝我來！”
    “好啊。”
    影殺笑著，扔出匕首，慶言王用長劍去接住，大力讓他不停往後退，鞋子與地麵摩擦發出的聲響十分悅耳。
    砰——
    慶言王撞到牆麵，發出悶哼，與此同時，他噴出一口鮮血。
    “王爺——”
    美婦人牽著男孩兒往前跑去，回頭望見這麽一幕，停了下來。
    慶言王目眥欲裂：“快跑！”
    眨眼間，鳳凰麵具替代了遠處妻兒的身影，映在他的眸子中，近在咫尺。
    匕首重新回到影殺手中，貼在慶言王的脖子上：“何必呢？橫豎都是死，掙紮有什麽用？”
    慶言王死死瞪著影殺，眼珠子都要恨得從眼眶中出來：“影殺！為什麽？！你非要殺了我們？！”
    “我不負責向你們陳述罪行，我要做的隻是送你們去見閻王！”
    話音剛落，血飛劍到麵具上，染紅了鳳凰的雕像。
    慶言王的身子無力癱軟下去。
    前一秒還活生生的人，現在就已經毫無生氣。
    “王爺！”
    女人跌坐在地上，無力再跑。
    影殺踏著血，一步一步走到女人麵前。
    女人把孩子緊緊抱在懷中，驚慌又無措地望著影殺。
    “求求你……不要殺我的孩子！”
    影殺居高臨下看著她，看她為了孩子不停向自己磕頭。
    “求求你，放了我的孩子，孩子是無辜的，他還小，放過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楚景眼底沒有一絲波瀾。
    匕首鋒利無比，已經看不見任何血跡了。
    “夫人，你懂不懂什麽是斬草除根？”
    女人猛然間抬起頭，到了嘴邊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就被永遠地割破了喉嚨。
    男孩兒被嚇得愣在原地，呆呆的，做不出任何反應。
    他看著影殺，很害怕，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重得無法移動半分。
    “娘——”
    男孩兒跪下，搖著女人的身體：“娘，你醒醒，醒醒，孩兒害怕。”
    就在影殺出手準備結果了男孩兒時，一支弓箭劃破夜空，擊退她的攻勢。
    影殺一個翻身，躲過弓箭。
    等她回頭，原地哪裏還有男孩兒的影子？
    他已經被一個男人抱著逃走了。
    影殺勾唇，冷意浮現其中，足尖輕點，瞬間追了上去。
    男人感受到身後的殺意，回頭看了一眼，影殺已經離自己很近了，驚愕染上臉龐。
    “唔——”
    男人悶哼一聲，低頭看著自己被匕首貫穿的胸膛。
    “啊——”
    男孩兒失去了支撐力，從高空墜落。
    影殺俯衝下去，扔出匕首，一個呼吸間，匕首在他的身上割出數十道傷口。
    等影殺落地時，地麵早已經看不見人了。
    她找了一圈，也沒有看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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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性不再管，放火燒了慶言王府。
    結束回憶後的影殺，在看到那個熟悉的額頭胎記時，語調透出幾分玩味：“原來是你，居然沒死。”
    喬蘇木放下茶杯，說道：“影殺，我找了你好多年了。”
    影殺挑眉：“我也在找你，敢冒充我身份，你是第一個。”
    “我還以為你不會在意。”
    影殺：“你太弱，有辱我的名聲。”
    “名聲？！”
    喬蘇木仰頭大笑：“影殺？知道你的人誰不稱你一句大魔頭，你能有什麽名聲？！難不成別人還要感謝你嗎？”
    影殺沒有被喬蘇木的話激怒，反而饒有興致地接下去：“弱的人，是做不了大魔頭的。”
    喬蘇木愣住，顯然是沒想到影殺會這樣回答。
    這表示他的話不僅沒有被影殺造成一丁點兒的傷害，反而給對方遞了一把刀，讓他捅自己。
    簡直就是傷敵為零，自損一千。
    “你？！”
    喬蘇木憤然，死死瞪著影殺：“影殺，如果不是你，我不會經脈受損，到現在都隻是會些拳腳功夫！”
    影殺淡漠，言語更是如同淬了毒般：“你沒天賦，經脈不受損也是廢物！”
    “你？！影殺？！”
    喬蘇木氣得額頭青筋暴起，連帶著那塊拇指大小的紅斑也變得猙獰。
    影殺漫不經心掃視了周圍一眼：“這麽大的陣仗，看來是做好了要一舉誅殺我的準備。”
    “當然！”
    喬蘇木站起來，雙手攤開：“這麽多年的仇，我一定要報！”
    “你殺不了我。”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喬蘇木輕笑：“影殺，我知道你很厲害，一般人連你的衣角都碰不到，可是如果……你中毒了呢？”
    影殺眼神一凜，抬手去探自己的脈搏，頓時臉色大變。
    她竟然真的中毒了？！
    喬蘇木的笑聲在靜謐的夜裏格外刺耳：“影殺，想不到吧，我點的這些燈籠，都添加了無色無味的毒藥。”
    影殺下意識想要運氣，把毒逼出來。
    然而喬蘇木的話阻止了她的行為：“你可千萬不要運功，這種毒，一旦吸入，運功就會順著你的經脈蔓延至全身，你運氣越快，中毒也就越快！”
    說完，喬蘇木露出十分得意的表情：“怎麽樣？影殺，這可是我花費大價錢專門為你定製的毒藥，就是用來殺你的。”
    影殺試著運氣，她能感覺到毒性真的像喬蘇木說得那樣，會沿著她的內力傳遍全身。
    她趕緊停下。
    “影殺，沒有內力的你，是否還會像傳說中那樣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呢？！”
    喬蘇木笑著重新坐在椅子上：“我很是期待！”
    拍了兩下手掌，這是他們之間約定的信號。
    一時間，無數蒙麵殺手從四麵八方湧入光明。
    “影殺，這些都是一等一的殺手，要是這次還殺不了你，之後會源源不斷派出殺手去刺殺你，直到你死為止！不過……”
    喬蘇木話鋒一轉：“我想你是不會有機會活著走出去的。給我上！”
    一聲令下，黑衣人拔出手上的家夥。
    楚景握緊了手裏的匕首，沒有內力的加持，她的速度和力道會比之前要弱一些。
    一柄鋼刀砍過來，楚景彎腰躲過，反手握緊匕首，一刀劃破那人的脖子。
    一刀落地，前方出現七八個人，他們手中是一樣的大刀，寒光在燭火照耀下顯得冰冷刺骨。
    喬蘇木看得直皺眉頭，吩咐身側的人：“把我的弓箭拿來。”
    “是！”
    不多時，弓箭出現在喬蘇木手中。
    三支箭矢上弓，弦被拉滿，如同彎月。
    他對準了影殺，下了決心今晚一定要讓影殺死在這兒。
    咻咻咻——
    箭矢齊齊從喬蘇木手中射出，朝影殺過去。
    影殺不管是前進還是後退，亦或者蹲下飛起，都會有鋼刀或者箭矢封住退路。
    電光火石間，影殺伏身，手撐在地麵，抓住剛被他殺死的黑衣人衣裳，把他帶起，擋在自己身前。
    黑衣人們一看是同僚，頓時收回攻勢。
    那三支箭矢無一例外，都射在了黑衣人的屍體上。
    喬蘇木氣惱，抓起五根箭，對準在人群之中那個戴著麵具的女子。
    毒性已經緩慢侵入了影殺的體內，她的速度肉眼可見的慢了下來。
    眾人見狀，相互交換了視線，下一刻，紛紛揚起手中大刀，進行新一輪的攻勢。
    這次要比剛才凶猛得多，不僅有黑衣人，還多了密密麻麻的弓箭。
    視線越過黑衣人看向站在最後的喬蘇木所在位置，那兒已經站上了十幾個人，手上無一例外都拿著弓箭。
    “影殺！這些弓箭都帶了毒，我本不想讓你這樣輕易就死的，但你實在是讓我敬佩，所以我決定，不管用什麽辦法，隻要你死就行！”
    話落，數十支箭襲來，影殺多少出現有心無力的局麵。
    情急之下，她動用了內力。
    落地之際，影殺單膝跪地，匕首插入地麵，喉頭一甜，吐出一口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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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握著刀，將她團團圍住。
    “住手！”
    黑衣人主動讓開一條道，喬蘇木站在盡頭，臉上盡是勢在必得。
    喬蘇木緩步來到影殺麵前，蹲下身子與她平視：“影殺，沒想到能看到你如此狼狽的一幕。”
    他發出低低的笑聲：“你想怎麽死呢？是我挑斷你全身的經脈，還是讓他們一人一刀？”
    說到這裏，喬蘇木“啊”了一聲：“不如都來吧？然後把你的血抽幹，肉剁得碎碎的，拿去喂狗，怎麽樣？”
    影殺凝視著喬蘇木那因為即將大仇得報而笑得扭曲的臉，一雙黑眸透過麵具，明亮得可怕。
    喬蘇木沒有在影殺眼中看到自己預想中的情緒，不停地質問：“你為什麽不求饒？你該磕頭求饒的，你為什麽不？！”
    影殺笑了出來，滿是嘲諷。
    “你笑什麽？”
    影殺緩緩吐出兩個字：“螻蟻！”
    喬蘇木被惹怒，盡是瘋狂，他抬手就要去摘影殺的麵具。
    影殺揚起匕首割向他，喬蘇木眼疾手快，收回手，即使這樣，也被割了一道口子。
    趁喬蘇木後退的間隙，影殺迸發出前所未有的潛力。
    她能感覺得到，自己的內力正在快速地消失，毒素發作，仿佛有萬千根的銀針同時刺入她的血肉。
    疼痛使她咬緊牙關。
    雙手在胸前凝結一個緩慢又充滿力量的圓球，其中空間扭曲，隻看一眼，就像要被吸入一般。
    喬蘇木震驚：“你在幹什麽？！”
    影殺嘴角帶血，掀起的細微弧度無一不在嘲笑他們的無能與弱小。
    圓球隨著楚景朝兩邊分開的手一分為二，那濃鬱的力量也被地麵完全吸收。
    一下接著一下的悶響自地底爆炸，喬蘇木像是見了鬼一般：“瘋子！你就是瘋子！後退，都給我後退！”
    喬蘇木用最快的速度衝出去，下一刻，以影殺為中心，地麵開始爆炸。
    砰砰砰——
    那些黑衣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慢了一步。
    也就是這一步，讓他們被炸成齏粉。
    血霧和天上盛開的煙花沒什麽兩樣，好看極了。
    最後一聲慘叫消失，喬蘇木重重撲倒在地，身子滑出去一段距離，前方剛好是斜坡，他不受控製地滾了下去。
    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的影殺，仍舊維持著那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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