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側身，示意喬蘇木進來。
    喬蘇木把餐盤放到桌上：“趕了一天的路，我想姑娘一定餓極了。”
    他端起茶壺倒了一杯茶，隨即坐到旁邊去，雙臂交疊放在桌上，身子前傾，笑著看向月月：“姑娘，快來吃。”
    月月盯著喬蘇木看了好半天，什麽也沒有看出來，坐下拿起筷子吃飯。
    “我們是怎麽進城的？”
    喬蘇木早已經想好了說辭：“我打聽到消息，有一批糧草今晚要送進來，我就帶著你藏在裏麵，偷偷混進來的。”
    “這麽巧？”
    喬蘇木微揚起下巴，看上去頗有幾分自豪：“不然我為什麽提議今日才來朝郡？當然是一早就計劃好了。”
    “原來是這樣。”
    月月不再詢問，專心吃著飯菜。
    “對了，這幾日姑娘就在客棧裏待著吧，盡量不要出去，要是染上了瘟疫就不好了。”
    “嗯。”
    月月默不作聲，用餘光探究喬蘇木。
    最終得出一個結論——喬蘇木裝得真的很像好人。
    如果她沒有聽到喬蘇木那天晚上的話，肯定會被他的假仁假義哄騙過去。
    喬蘇木等月月吃完了飯，端著殘羹剩菜出去了。
    臨走之前還不忘叮囑月月早點睡。
    月月笑著點頭答應，關上門的瞬間就變了臉色。
    她的耳朵一直貼在門後，就是為了方便聽外麵的動靜。
    一炷香過去了，門外沒有任何聲音響起。
    月月皺眉：“難道是我想錯了？”
    她將信將疑地準備到床上去休息，門外就出現了腳步聲。
    月月凝神屏氣，認真聽著。
    外麵的人下樓了。
    月月跟上去，看到熟悉的背影，正是喬蘇木。
    但她跟到客棧門口，就看不見喬蘇木了。
    月月左右看著，街道上空空如也，哪裏還有人影？
    跟蹤失敗的她氣餒地原路返回。
    躲在柱子後的喬蘇木在看到月月回去之後，才放心去辦自己的事。
    他脫下外衣，露出裏麵的黑色夜行衣，掏出麵罩把臉口鼻蒙上，用飛虎爪抓住屋簷，借力上了屋頂。
    沿著屋脊在月光下投出的陰影輕輕往前走，發出細微的聲響。
    走到盡頭的時候，望著距離前方的屋簷還有一段距離，飛虎爪的長度不夠。
    喬蘇木往前一步，依舊差一點。
    他繼續往前，還是差一點。
    在第三次扔出飛虎爪試圖抓住對麵屋簷時，碰到了，但……沒勾上。
    喬蘇木不由得咒罵：“影殺，遲早一天我要殺了你！”
    如果不是影殺，他也不至於為了活命傷了經脈，到現在都無法習武。
    無奈之下，喬蘇木隻好從屋頂下來，在地上疾行。
    腦中是在馬車上和付家巡商討的計劃：
    “世子，您的意思是要讓我配合您演一出戲？”
    “是！我能夠確定影殺就在城中，但我不知道影殺究竟是誰，需要把他引出來。”
    付家巡不明白：“世子，您為何如此篤定？”
    “我是跟蹤影殺從協召出來的，但半路上出了意外，我跟丟了。”
    “世子，下官的意思是……您為何篤定影殺會來殺我？”
    喬蘇木似笑非笑：“大人做的事情自己心裏沒有數嗎？”
    付家巡語塞。
    思緒拉回，喬蘇木已經到了付家巡所在的客棧——無上酒樓。
    這是朝郡最好的地方。
    楚景等人也住在這裏。
    於白在楚景的房間，注意到楚景狀態不好，便出聲詢問：“主子……你的臉色不太好，是身體不適嗎？”
    楚景淡淡回答：“沒休息好。”
    “哦。”
    “這麽晚了，有事？”
    “瘟疫的源頭找到了。”
    楚景：“在哪兒？”
    “臨江中遊。”
    楚景示意於白接著說下去。
    “臨江的起源是茯苓山，中遊在朝郡城外二十裏的地方，那兒有一個地方，堆著很多屍體。”
    “屍體？！”
    “嗯！”於白神情凝重，“約莫五百人，被埋在江邊上，由於那兒人煙荒蕪，即使臭氣熏天也沒被發現。”
    楚景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但是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何人所為？”
    “還在查，這個消息暫時還沒傳出去，主子，你有何打算？”
    “去看看！”
    楚景和於白二人很快換了衣裳，從小路出了城。
    半個時辰後，他們抵達了那個地方。
    即使蒙著麵，楚景也被那腐爛的臭味熏得直惡心。
    於白下了馬，扯下麵紗，踉蹌到一邊幹嘔起來。
    這兒野草茂盛，如果不是走近了特意看，還真的看不出來這裏居然有那麽多的屍體。
    一個疊著一個，無數的蛆蟲在其中蠕動，已經看不出來完整的屍體形狀了。
    饒是經驗豐富的楚景，在此時也忍不住別開視線。
    “死了多久？”
    “大概六七天。”
    楚景舉著火把，強忍著胃裏的翻湧去看那些屍體。
    “腐爛的程度都差不多，應該是同一時間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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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三個月期間，附近的失蹤人數驟然上升，這在之前是從未有過的。”
    楚景往後退了好些距離，離那些屍體遠了些：“看來，是有人想要製造瘟疫，但目的是什麽？”
    於白搖頭：“這個還沒有查出來，不過有線索了，相信很快就有結論。”
    “不查了。”
    於白疑惑：“為何？”
    “這件事能讓官府的人去做，何必親力親為？”
    楚景的半邊臉隱藏在黑暗中，語氣像是摻雜了寒冰般：“耽誤我這麽長的時間，很好。”
    “主子……”
    “回去。”
    楚景頭也不回地翻身上馬，不管於白有沒有跟上來，自顧自離開了。
    於白見狀，不再停留，跟在楚景後麵。
    等他們再次回到客棧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
    楚景在外麵找了個地方梳洗了，換上幹淨的衣裳，剛踏進客棧，就察覺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氛圍。
    薛蕭辭和付新兩個人坐在最前麵，燕川則是站在他們身邊。
    三個人看到楚景和於白回來了，交換了一下眼神。
    燕川先開的口：“不知道二位去了哪裏？”
    楚景和於白站在門口，誰也沒有說話。
    付新雙手交疊橫在胸前，一雙眼睛充滿著審視與探究：“昨夜二位不在，現在才回來，恰好昨晚出現了刺客。”
    後麵的話是什麽意思，大家心知肚明。
    於白正要解釋，被楚景攔住。
    楚景：“昨夜我睡不著，讓小於陪我出去逛逛。”
    付新輕笑，眼底卻沒有一點笑意：“阿楚姑娘，能不能不要把我們當傻子？”
    楚景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場景，麵露驚恐：“我和小於昨晚……陰差陽錯到了一個地方，那個地方……”
    楚景似是被嚇得站不穩，抓住於白的胳膊來讓自己不會太過於失態。
    付新：“什麽地方？”
    薛蕭辭神色微動：“你看到了什麽？！”
    “出城朝西二十裏的地方。”
    於白望向楚景，眸中閃爍著驚訝的光芒，同時又在他的意料之中。
    付新和燕川對視一眼，燕川問道：“阿楚姑娘在那兒看到了什麽？”
    “屍體。”楚景言簡意賅。
    這兩個字讓對麵的三個人坐不住了。
    薛蕭辭：“屍體？！”
    楚景全身的力氣好像被抽空，她雙腿一軟，如果不是於白及時攙扶住她，恐怕她早已經跌坐在地麵了。
    楚景：“對！”
    於白這個時候也開始惶恐起來。
    “是，我和阿姐……看到了好多屍體！”
    楚景搖著頭，不敢再去想那個畫麵。
    於白強撐著，讓自己鎮定下來：“那兒堆著幾百具屍體，很臭，我和阿姐無意間看到，阿姐險些暈倒過去。”
    付新：“當真？！”
    楚景額頭冷汗淋漓：“付公子，你若是不相信，大可以讓人去那兒查看，我和小於不可能說謊話來騙你！”
    三個人麵麵相覷，最終是燕川下了令，讓一隊士兵朝著楚景說的地方去查看。
    做完這些，於白攙扶著楚景準備上樓休息，被付新叫住。
    付新走到楚景麵前，一雙眼睛死死鎖住楚景的臉，恨不得把她看穿。
    “阿楚姑娘怎麽突然就到了那個地方？就算是睡不著散心，也不至於走那麽遠去，更何況不允許任何人出城，你們是怎麽出去的？”
    楚景對上於白的質問，說道：“是小於帶我走的小路。”
    付新看向於白，於白點了點頭：“上次……我們不是被人帶著走過小路嗎？阿姐說想出城散散心，我就帶她去了。”
    “明令禁止任何人不得出城！”
    薛蕭辭及時開口打斷付新：“付新，如果不是因為他們，恐怕我們還不會知道城外有那麽多屍體。”
    付新回頭看他：“阿辭，怎麽就那麽巧合？讓他們碰見了？”
    薛蕭辭：“想必阿楚姑娘他們也不想遇到那種場麵。”
    他說完，走到楚景麵前：“阿楚姑娘受了驚嚇，還是快些回房歇息吧。”
    “欸……”付新想要製止，被薛蕭辭拉住了胳膊。
    付新無法，隻好作罷。
    “付新，你忘了上次懷疑阿楚姑娘的時候，證明是個誤會了嗎？”
    “這次真的太巧合了，我不相信她真的一點貓膩都沒有。”
    薛蕭辭：“說不定就是巧合。”
    付新張了張口，不知道該怎麽回複這句話。
    好半天，從牙縫中擠出來一句話：“好！巧合。昨晚的刺客是個男人，胸口被我刺傷，隻要羅於的身上沒有傷口，我就不再懷疑他們。”
    燕川：“要不……找個機會看看？”
    薛蕭辭默認了燕川的提議，付新自然沒有意見。
    “府尹大人到！”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付新聞言，朝著樓上跑去，速度比兔子都快。
    付家巡進了客棧，就隻看到燕川和薛蕭辭兩個人。
    燕川、薛蕭辭拱手：“府尹大人。”
    “免禮。”
    侍奉在付家巡身側的人正是那天行駛馬車的人，他十分有眼力見的端來一張椅子，讓付家巡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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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爺，坐。”
    付家巡坐下後，開門見山問道：“薛大人，我兒沒有與你同行嗎？”
    薛蕭辭：“沒有。”
    “我怎麽接到消息，說我兒與你是一同從協召出來的，如今你在朝郡，我兒卻不在？進城文牒上麵，你們二人的名字也是一起的。”
    薛蕭辭：“我們是一起到了這裏，但我來這裏就受了風寒，耽誤了，付新說他有要事，要先走。”
    付家巡微笑著：“哦？是嗎？意思我兒不在朝郡？”
    薛蕭辭麵不改色：“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燕川在一旁，自始至終都不敢說話。
    他害怕萬一自己說錯了話，暴露了付新，那他就成罪人了。
    付家巡的視線轉移到燕川臉上：“燕大人，你可曾見過我兒？”
    燕川突然被成為目標，恭敬答道：“大人，我從未見過令公子。”
    付家巡點點頭，看不出來他有沒有相信。
    “既然這樣，那我就自己派人去找了，昨晚的刺客抓到了嗎？”
    燕川：“沒有，昨晚的刺客可能是影殺……”
    “影殺？！”
    付家巡變了臉色。
    “影殺不是早被伏誅了嗎？”
    付家巡緊盯著薛蕭辭：“薛大人，你可要給我一個說法！影殺不是早被殺了，為何昨晚還能有第二個影殺出現？”
    薛蕭辭的解釋張口就來：“是燕大人看錯了，昨晚的不是影殺，如果是影殺的話，我們都會死在她手裏。”
    燕川會意：“是，是我看錯了，畢竟按照以往影殺的作風，她出現之前必定會送玉牌。”
    付家巡垂眸，讓人看不出喜怒。
    燕川頓了頓，接著說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會盡力抓到刺客，給大人一個說法。”
    “那本官等你的消息。”
    付家巡不再停留此處，離開過後，燕川詢問薛蕭辭：“昨晚的刺客當真不是影殺？”
    薛蕭辭搖頭：“作風不同，身手更是差了十萬八千裏，不可能是影殺！”
    “那他為何要冒充影殺？”
    燕川從袖中掏出一塊玉牌，上麵刻著付家巡的名字。
    薛蕭辭接過來，仔細看著玉牌：“可能是想引影殺主動現身。”
    燕川駭然：“難道影殺真的在朝郡城中？！”
    “燕大人已經忘記你為何會來這裏任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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