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夜無寒突然叫住了林毅瀾。
    “何事？”林毅瀾回身略帶疑惑地看著他。
    “你是要往村裏走？”夜無寒問道。
    “有什麽問題嗎？”
    “那村子透露著不祥之氣，恐是危機四伏。”
    林毅瀾聞言輕笑一聲“要的就是它危機四伏，這樣才能證明我們找對了地方。”
    夜無寒微微眯眼道“你想找出始作俑者？”
    “不然呢？我誤入這幻境之中，唯有找到始作俑者才能徹底離開。”
    “你很自信這裏就真的是幻境？”
    “哦？”林毅瀾挑眉道，“我在這裏走了半天也沒見得天上的月亮移動過半分，若非環境，難道還什麽時之大能者？”
    夜無寒抬起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是滿月，並且與剛才蘇醒所觀察到的位置別無二致，他沉思了一會兒道“我們不妨推測一下。我之前與一個魔種交手，將其誅殺後由於意外暈了過去，武器被留在了那裏，但我醒來之後武器卻完好無損地在我的腰間，由此我可以推測出兩個情況，一是就像你說的我進入了幻境，二是我同行的朋友替我撿到了。”
    “嗯，所以呢？你為何斷言此處不是幻境？”
    “因為我發現我自己身上的能量儲存器實打實地少了一瓶。”
    夜無寒此時覺得自己沒有必要隱藏，眼前之人實力不容小覷，自己隱藏也是徒勞。
    “能量儲存器？這是你力量的來源嗎？不過僅憑這一點依舊無法證明，若是有人故意為之呢？再者，你既然有同行之人，如果他們沒受環境影響，為何不帶你離開？”林毅瀾越發質疑。
    “這很簡單。”夜無寒語氣平靜道，“如果說前兩個是為了讓我自己相信的話，那麽這第三個，卻是最有力的證明，而這，是你給我提供的線索——時間。”
    “時間？”
    夜無寒指向天上的月亮道“你說這圓月一直沒有移動的，便以為是有時之大能者作祟，可你不妨想一想，你是如何感覺到時間的？”
    林毅瀾有些費解地蹙緊眉頭“很牽強的理由。”
    “牽強？我倒覺得很在理。”夜無寒道，“幻境之中，顛倒陰陽，控製所見所感並非難事，如果這時間被人所控，它可能是幻境，但我的一位博學多才的朋友告訴我，幻境之中人的五感隻能同時泯滅，否則人的潛意識就會自我察覺，說簡單點，你如果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那麽你也不該感覺到這陣陣陰風，這烏鴉哀鳴，這濃重的沉鬱氣息，以及……”
    夜無寒拔出劍，給自己的手淺淺劃了一下，一股疼痛感傳來，他笑道“這疼痛。”
    林毅瀾不由得細細感受了一下，好真有所“感”！
    “所以，在幻境之中，不管有所感與無所感都會無比自然，你會順其自然地接受而不覺奇怪，但是現在，你是否感受到了一種違和感？”夜無寒收起劍道。
    “真是特別的推斷，我會記住這個結論，這等脫然之道是何人所悟？”當心中的那股矛盾感出現之時，林毅算是徹底服氣了。
    “這便是透過本質進行簡單的推論而已，乃是無數的研究者經過千百萬次實驗所得。”夜無寒道。
    “那，為何會出現這樣一副場景？”林毅瀾又問道。
    “是幻術。”
    “幻術？”
    “沒錯，隻有幻術才能進行麻痹人單一的感官，且會讓人出現違和感。”
    “它跟幻境的區別是什麽？”
    “幻境，你可以理解為一處被人特意編製好地空間，而幻術，也隻是通過擾亂人體內的王者能量而達到某種目的，意思就是我們現在的身體就在現實之中，但是我們卻受著幻術的影響，它改變了我們一部分感官。”
    “改變了一部分感官？”
    “沒錯，高級的幻術是能夠顛倒虛實的，而你卻能在這裏遇見我，能在這裏同我對話，說明這個施術者的幻術並不怎麽樣，無法阻礙視覺，隻能改變視覺的認知，比如讓我們認知到天上的月亮沒有再動之類的。最有力的證據就是剛才的那一頭魔種，他絕對是真實存在的，因為它給我帶來的無感衝擊過於複雜和多樣，隻有現實中才會存在。”
    “那不是行屍。”林毅瀾否定道，“是活人，活人魔化。”
    “魔化？”夜無寒還是第一聽說這個詞匯，不過理解起來倒也不難。
    “這裏最近出現了許多例活人突然魔化成魔種的案例，我們的人通過研究發現這種魔化跟某種特殊的病毒有關，我來此便是為了采集更多的資料，你要萬分注意，這種魔化後的魔種隻有砍下頭顱才會死，而且它們的傳染性極強，隻要被其抓上一抓，咬上一口，那麽不久後你也會魔化，我們還發現，有些魔化甚至能夠獲得王者能量，危險至極。”林毅瀾解釋道。
    夜無寒眼神一凝喪屍？不，比喪屍要更強大。
    “我改變了想法。”夜無寒道，“既然中了幻術，並且而今還未解除，那麽或許隻有往更深處探尋才會有解決之法，我並不認為一個幻術能夠無懈可擊。”
    “你是個聰明人。”林毅瀾毫不吝嗇地誇讚道。
    “我是個普通人。”夜無寒謙遜一笑。
    “走吧，放心，我對很感興趣，不會讓你白白死掉的。”林毅瀾繼續向村莊走去。
    夜無寒跟了上去。
    在夜色的隱匿下，村莊裏看不清任何的威機所在，但其本身的“看不清”便是最大的威機。
    林毅瀾和夜無寒皆是沉默著行走在村莊之中。
    他們二人麵色淡定，甚至更像凶神惡鬼，腳步很輕，一度被風聲蓋過。
    林毅瀾指了指麵前的屋門，隨後拔出劍，夜無寒也緩緩抽出了劍，點頭示意了解。
    “咚咚咚。”林毅瀾用左手敲了敲門，問道，“有人嗎？”
    過了一會兒，無人回應。
    林毅瀾對夜無寒招了招手，隨後他緩緩推開並未緊鎖的木門。
    裏麵沒有光，暗得不見一物。
    林毅瀾提著劍，一步一步地走了進去，夜無寒緊隨其後。
    二人剛進去沒多久，忽地有蠟燭被點亮。
    林毅瀾看著那桌上的燃燒著紅光的三根蠟燭，語氣輕佻道“哦？主人家招攬人的方式還真是別致。”
    “砰！”
    夜無寒警覺轉身，原來是門被風吹關上了。
    “兄台請坐。”林毅瀾很是隨和地邀請夜無寒坐下。
    夜無寒點頭同意，隨後坐在了他對麵。
    “有帶酒嗎？”林毅瀾莫名問道。
    “沒有。”
    “沒關係。”林毅瀾隔空問道，“主人家，有酒嗎？”
    夜無寒有些不理解他的這句話。
    而下一秒，一個駝背的老頭膽戰心驚地從樓梯口的門檻後走了過來，他來到他們麵前，語氣顫抖道“二，二位，你們，你們想喝點什麽？”
    夜無寒一看見這活人，直覺就告訴他這不是活人。
    “隨意就好，你這兒有什麽酒就拿什麽酒。”林毅瀾道。
    “是，是，我馬上去拿。”老頭往右轉去灶台下取出了兩壇米酒，隨後又拿了兩個酒杯，回來將其放在桌上，為二人倒上，聲音顫抖“二位，二位請慢用。”
    “這位兄台，請。”林毅瀾抬手道。
    “請。”夜無寒也不客氣，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味道很甜，也就米酒了。
    林毅瀾喝了一口後又問道“老頭，你可有妻兒半女？”
    “沒，沒……”老頭吞吞吐吐地半天說不出來。
    “叫下來。”林毅瀾語氣嚴肅道。
    “是，是，我馬上去。”這老頭明顯被嚇得不輕，趕忙一瘸一拐地跑上樓去，帶下了一個年輕的姑娘和一個小男孩兒。
    幾人皆是一臉恐怖地跪在二人麵前。
    林毅瀾突然站起身，走到那姑娘麵前，問道“這是你女兒？”
    “是……”老頭回道。
    林毅瀾撇嘴一笑，蹲下身子，用手指勾起這姑娘的下巴，打量了一下，笑道“長得不錯。”
    “這位爺！你放過我們吧求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女兒！”老頭一聽瞬間慌忙地磕頭求饒。
    “誰要傷害你們了？”林毅瀾站起身，回到座位上，“我隻是由衷地讚美一下而已。”
    老頭聲音哽咽著，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你家挺神奇的。”林毅瀾看著麵前的蠟燭道，“這桌上的蠟燭竟然會自己點亮，這要是賣給那些達官顯貴，可不得成個稀罕物？”
    哪知這老頭聽後瞬間瞳孔一縮，語氣恐怖道“自己，自己點亮了？怎，怎麽會？！鬼！鬧鬼了！一定是鬧鬼了！”
    突然，一道尖銳的詭異怪叫聲響起，蔓延整個房間，不斷回蕩，刺耳無比，與此同時，房門也不斷地傳來敲門聲，那敲門聲越來越重，越來越倉促，越來越不耐煩。
    “啊啊啊啊！馬猴來了！一定是馬猴來了！預言要驗證了！我們所有人都要死！”老頭大聲尖叫。
    那姑娘和小男孩也嚇得不輕，不斷抽泣。
    而林毅瀾和夜無寒二人卻跟個沒事人一樣，坐在那裏繼續喝酒。
    林毅瀾不緊不慢地問道“馬猴是誰？寓言又是什麽？”
    “馬猴是一種山魈！是吃人的怪物！它不是人！也不是猴子！什麽也不是！他是精怪！是地派來索命的怪物！十幾年前一個法師路過我們村，預言我們村不久後就會全部死於馬猴的屠殺！馬猴要修煉就要吃人！我們隻能躲！隻能把房門關緊！你們不要出去！”老頭恐懼到了極點。
    “我也曾聽說過馬猴。”夜無寒淡定地喝了一口酒，“不過版本跟他這個有點不一樣，那是民間故事裏的怪物，是大人專門用來嚇唬小孩兒的東西。”
    “那絕對不是假的！”老頭一口斷言道，“他已經吃了很多人了！”
    夜無寒心裏表示認同這個世界，出現什麽都不足為怪。
    林毅瀾卻自顧自地站了起來，往門口走去。
    “等等！”老頭迅速跑到他的麵前，攔住他道，“大爺！算我求你！你不要幹啥事啊！我們都會死的！”
    夜無寒看見這一幕，不由得輕輕嗤笑一聲。
    “滾。”林毅瀾的眼中透露出無盡的殺氣。
    那老頭瞬間被嚇得腿都軟了，趕忙爬開。
    林毅瀾來到被敲砰砰響的房門，一把拉開了門，一看，卻是空無一物。
    “嘖，這種小把戲能別玩兒嗎？”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煩。
    “哦，我記得你們喜歡這樣玩。”
    林毅瀾轉過身去，突然感覺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隨後無趣地配合著重新轉回去。
    一張猙獰的紅眼猴子麵孔瞬間出現在他的眼前，惡狠狠地盯著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馬猴！馬猴來了！我們都要死了！”老頭徹底被嚇傻了。
    “爺爺！好可怕！我們好怕！”姑娘抱緊了自己的弟弟。
    夜無寒饒有興致地喝著小酒撐著下巴看著門口那隻猙獰猴子。
    “呼呼啊啊啊啊！”馬猴發出極為恐怖的叫聲。
    它張開嘴，裏麵全是一排排無比鋒利的倒三角尖牙。
    可下一秒，它就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不斷掙紮。
    林毅瀾的手狠狠地掐住馬猴的脖子，往上抬，歪頭冷笑道“這不就是隻猴子嗎？”
    馬猴用盡全身的力量想要掙脫，卻無濟於事。
    “哢嚓！”一聲，馬猴的脖子被無情地扭斷了。
    “嘁，垃圾。”林毅瀾嫌棄地將它扔在地上。
    一陣寒意自身後傳來。
    “哼。”林毅瀾嘴角微勾，拔出劍轉過身去，“哦？”
    他剛轉過身，卻見那三個魔化的人已經全部倒在了地上，夜無寒也拔出了捅穿老頭頭顱的劍。
    “你倒是察覺得快。”林毅瀾語氣中略帶讚揚地走過去。
    “酒太甜，腳又利，若是無疑，豈不可笑？”夜無寒拿起桌上的一塊抹布擦了擦劍上的血液。
    林毅瀾蹲在老頭魔化體麵前，觀察了一會兒“這次考察也挺有收獲，魔化體原來已經具備了偽裝的本事。”
    “那具馬猴也是魔化體？”夜無寒問道？
    “應該八九不離十。”林毅瀾緩緩起身道，“走吧，我們出去看看，既然這幻術已經開始轉動，那應該離它也不遠了。”
    “在理。”
    二人離開了這間詭異的屋子。
    桌上的那套酒此時也全然變成了一壇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