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笪見宿真呆呆的站在原地，過去拉她左邊衣袖一下，讓她先找地方坐下，一邊向紈素笑道：“你管我在琴盒裏偷藏了多少吃的？我若不藏，你姐妹倆今晚上都喝西北風。”又向宿真問道：“右邊胳膊怎麽了？”
    紈素也起身，過去看她的傷。一邊問道：“宿真，你怎麽會在這裏？你師父……”她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說道：“你師父跟我說，她把眉山耳璫給你，讓你去閔粵之地尋大長公主傳信求援。你怎麽會反而到洛京來了？”
    宿真望她一眼，疑惑道：“什麽眉山耳璫？師父沒給我什麽東西。我來洛京是來報仇的。”她奔走多日，十分疲乏，此刻終於見了認得的人，心下有了依靠似的，也有了些興致閑聊。她望一望奚笪，又看一看紈素，笑道：“你們兩個又是怎麽回事？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奚公子，這才二月裏，我姐姐下山最多也不到兩個月，你就捷足先登，給我當了姐夫了？”突然感覺到右肩猛然一痛，痛的她臉色發白。痛過了，肩胛和上臂卻皆覺得輕鬆了。
    紈素道：“隻不過自己接個脫臼，就接成這個樣子歪歪扭扭的。試試胳膊能動了沒？”又問：“身上是誰的血？哪裏傷了，給我看下。”就要去解宿真的上衣領口。宿真忙攔她道：“右邊肋下蹭了一下，並不深，我前日已自己包紮過了……別撕，我一共還剩下這麽一件完整衣服了!哪有血？我受傷時並沒穿這件……”她自己低頭看一眼衣服，看見果然肋下有一片新鮮血漬沁出，右袖也染了血，不由得張口結舌，囁嚅道：“可能是剛才見了此地有火光，奔得太快，傷口又掙破了。”
    紈素歎一口氣，轉向奚笪道：“你到山洞裏躲一躲，別往外看。我得借著火光看看宿真的傷。”奚笪點點頭，把那包糖放到她手邊，道：“你們也記得吃一口。”又把紈素的包裹提到兩人身邊，轉身向黑暗的山洞裏走去。宿真眼珠一轉，悄悄向紈素笑道：“姐夫人還不錯？”紈素白了她一眼，道：“別胡扯。”便解了宿真的上衣，隻見她身上拿鵝黃色細綢布纏了幾圈，包裹得還算仔細，但血早已浸透了布料，沁出來一大片。她皺眉問道：“這是東北山麓的那處小院子裏，床上的帳子？那屋裏的劍是你留下的？你在屋裏還見沒見過別人？”
    宿真驚訝道：“你到過那處院子？那是我們重霄觀在洛京郊外的落腳點。我確實在那呆了一日，給自己包紮了一下，休息了一夜……第二日我本來打算帶點幹糧走，接著向東趕路，正在廚房翻找，那附近卻又來了別人。那些人服色兵刃都不一致，徑直進了院子，還帶著兩個昏過去的女子。我就在灶上留了個記號，翻牆逃了……對啊，我還沒問呢，姐姐你怎麽在這裏？”
    紈素翻個白眼，道：“洛京梧桐苑的王嬸，你肯定比我熟。她非得說你留下的記號是她丈夫老羅帶著孩子們逃亡時留下的，求我們來山林裏找。你來洛京後，沒跟她聯係過？”一邊手上不停，將宿真自己包上的細綢布解開，對著跳動的篝火光亮，看宿真肋下的傷口。隻見那傷口橫貫宿真右側肋下，得有一拃長注：張開大拇指和中指後，兩端之間的距離?。一般長約五寸），最深處有小指第一指節深，周圍一片紅腫，但並不是刀傷劍傷，倒像是九節鞭留下的傷痕，是極慘烈的一道。傷痕毫無愈合之意，血液依舊鮮紅，流得雖不算快，但片刻未停。紈素緊緊皺眉，拿手指往傷口深處一探，蘸了滿指的鮮血，放到鼻尖下嗅了一嗅。
    宿真恍若未覺，聽姐姐問她是否見過王晏嬸嬸，搖搖頭道：“我沒去過本地梧桐苑。師父不讓我去……我前些日子都在崤山出雲派住。”她突然又焦急起來，道：“對了，出雲派……姐姐，你現在本事如何了？都說離恨天弟子是萬人敵，明日天亮後，你們能不能隨我去幫一幫出雲派？”紈素眉頭越皺越緊，道：“你先在我膝蓋上側躺下……我剛剛碰你傷口，你不疼嗎？”
    宿真疑惑搖頭道：“這傷本來就不怎麽痛，但包紮前流了不少血是真的。”她依言躺下，猶自在擔心出雲派，道：“伏牛派想要吞並出雲派，圍了出雲派的山門……揚言若不答應比武定兩派合並之事，就要攻山了……”紈素從自己包裹中翻出銀針袋來打開，在宿真傷口附近幾處撚轉進針，漸漸見傷口處血流速度變慢，最終停下不流。她將水袋中水倒出來些，替宿真清洗傷口，截斷話頭道：“你挨得這一下是伏牛派的人拿鞭子打的？”宿真點頭道：“我輕功跑出來的時候被人發現了，發現的人就拿鞭子當暗器，順手往我身上一丟……那人力道真大。我拿劍擋，劍都被他震斷了，胳膊也脫了臼。到底是挨了這麽一鞭。”她眼圈一紅，道：“懷夢師姐若知道了，要心疼死了。你見了她可不要跟她說。”
    紈素道：“伏牛派的人倒沒追出來？”宿真道：“沒……李掌門讓我自己逃出來，去少林寺求援，卻沒給我任何信物。我也隻能隻身向東，打算到登封城去試試運氣。伏牛派的人為什麽沒追我……這我也不知道。大概他們也覺得我出去也找不到人幫忙？我其實心裏也沒底的。不過，”她笑一笑，道：“九天玄女娘娘疼我，讓我碰見了姐姐!”
    紈素硬邦邦道：“大概他們是覺得你活不到走到少林寺的那天。你中毒了，知不知道？傷口不疼，你一點都不警惕的嗎？血流個不停，傷口不愈合，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又道：“你去嵩山腳下的登封少林寺碰運氣，難道不應該往東走？為什麽刻個巽卦出來，讓人往西南去找你？虧著你還沒走遠，還能遠遠看見此處有火光，以為有你們重霄觀的人在此地……不然今日咱們就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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