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比鬥匆匆地繼續了，但這一次，兩邊都有些心神不屬，招式也帶了些敷衍之意。台下的江湖人魚龍混雜，有些是跟著笑的，也有怒目而視，罵罵咧咧的。紈素望向一號看台的方向，毫不意外地發現這樣的屁話出自那位穿著華貴的小王爺南平郡王口中。他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話說得哪裏不對，猶自興致勃勃望著台上，神色竟還真是一派欣賞讚歎的樣子。原本圍著他的一圈當地各級官員，倒實實在在尷尬起來了，紛紛圍著他，要哄他往看台後麵的帳篷裏坐去。他也不聽這些人的擺弄，仍倚在欄杆邊上盯著比武台上的兩個身影，看得如癡如醉。
    奚如鬆怒衝衝的嘟囔道“好端端的鳳鳴大會，鳴鳳我倒沒見著幾個，卻是哪裏招來的這麽隻活猴！這也不是小孩兒了。三十而立的歲數，也不知道家裏怎麽教的！”這次紈素也並不覺得他的吐槽老氣橫秋了，也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奚笪在一旁道“永惠師太這會兒怕要氣死了。可惜這塊料再怎麽離譜，咱們也都惹不起……溫家和佛慧派也惹不起。 ”
    喬留卻笑道“旁人惹不起他，紈素你倒興許可以找個機會，給他個教訓。隻要不要了他性命，他娘大抵是不好跟你翻臉的。”他笑得跟隻偷油的耗子似的，仿佛他自己的笑點隻有他自己能理解，不足為外人道也。黎秋英忙白了他一眼，笑道“你這樣胡說八道，我若是紈素，該先給你個教訓才是。”
    眾人正說著，台上銅鑼一響，這一場比鬥以普韻的勝利結束了。兩人又各行一禮，皆退到台下等待。第三場則是溫家弟子得勝。佛慧派沒有要求再行挑戰，就這樣認輸了事了。紈素格外借了喬攬勝的小望遠鏡，瞧了瞧佛慧派的看台，卻見一群年輕女尼們嘰嘰喳喳的，有幾人似有怒色，有幾人似含笑意。而永惠師太神色安然自若，唇角微微含笑，正在安慰剛剛上台的三位弟子。倒像是那些不中聽的話，對她來說如春風過耳，完全不值得介意。
    晏家和出雲派的比武很快就開始了。出雲派的三位弟子，紈素前一日都是見過的，自然並不稀奇。而晏家則派出了一溜三個大小夥子，幾人高矮相仿，皆穿著晏家的天青色弟子服，倒像是一排三棵大青蘿卜似的。
    其中兩人彼此站的極近。一望身材，就知他倆平素都是打鐵打慣了的，皆有一身遒勁肌肉，皆使一對圓頭錘子，看著分量就頗為不輕。因是比武，錘頭上也被顏料塗滿了。偏巧他倆拿的雙錘，一個塗的是赭色，一個塗的是石青。奚笪見了，忍不住指著兩人，向紈素悄悄笑道“你瞧晏家這倆人，倒像是兩個年畫娃娃，合該是一對雙生兄弟的才是！一會兒若看見了正臉時，我要瞧瞧他們長相可像麽？”
    紈素笑瞥他一眼，道“我倒覺得有些出奇。晏家怎麽隻出了三個男弟子？我事先掐指算過，合該有個姑娘才是。”奚笪不明所以，笑望著她，等她解釋。
    不遠處倚著欄杆觀看的喬攬勝聽他倆說話，笑道“晏家帶了八個弟子來，現在卻隻能選三人亮相。要挑誰上場，還不是帶隊長老一句話的事？紈素姑娘，你這哪是掐指算的，你這是事先得了消息，說晏三爺要帶親侄女來露臉，是不是？”他走過來，遞了小望遠鏡給紈素，接著笑道“你自己瞧瞧看台上，還能找見那位朝歌小姐不能？”
    紈素接過望遠鏡，先衝著晏家所坐看台望了望，果然看台上隻坐了四個年輕男弟子，雖皆在伸著脖子等著觀賽，但細細看來，卻都似乎有些坐立不安，左顧右盼。帶隊長老晏三爺晏翊，江湖雅號叫“焰鑄明光”的，此刻自己就不在看台上，至於女子，什麽女子？晏家的看台上並無半個女子身影。
    紈素奇道“上午玄誠道長宣布鳳鳴大會改了新規矩的時候，我見他們台上還是人員齊全的。怎麽這會兒……”她又皺了眉，向身邊的奚笪道“咱們在明月樓認識的那位周大哥，上午也是在看台上坐著，約束著幾位弟子的。這會兒似乎也不見了。”
    奚笪聞言也皺了眉，猜度道“別是因為突然改了賽製，知道自個兒上不了場了，晏家的小小姐就鬧了脾氣，不知跑到哪裏去了，所以晏三爺和周大哥就得各處裏去找她？”他一言既出，奚如鬆和喬攬勝都微微點頭。
    喬留卻出言反對道“這是哪裏說來？就因為那個晏姑娘是晏家大爺的獨生嬌女，你們就猜她會嬌縱鬧小性兒，會到處亂跑，害得一家人去找？也太瞧不起人了些。”
    奚笪有些尷尬，笑道“喬……喬前輩誤會了。不怕你笑話，小子年少時，也是那種鬧了小性兒，會到處亂跑的性子，是故以己度人，才做此猜測。”他又轉向紈素，道“紈素，咱們要不要幫他們去尋一尋人？”
    紈素此刻卻沒法回答他的問題了。她的眼睛正透過西洋小望遠鏡的鏡片，直勾勾盯著比武台上的一位晏家男弟子的身影。那男弟子身形中等，一樣穿著天青色的晏家弟子服，但與他的兩個拿錘的師兄弟相比，則顯得頗為瘦弱。從側麵看，他整個人似乎比對麵出雲派的女弟子修雲嫿還要單薄幾分。此刻往台上一站，姿態倒像個文士一般。他身後背著一把長刀，從三號看台的這個角度，看不見清楚他的正臉，隻能看見他鼻梁高挺，下巴偏短且向內微收，眉骨、人中皆不突出，除了鼻梁有些突出之外，是一副中原人常見的臉相。也不見得如何英俊，倒似乎有些孩子氣的溫柔。
    台上拿小旗的武當弟子向全場報出了比武雙方三人的名字。出雲派弟子陳芸，對戰晏家弟子趙錫；
    出雲派弟子修雲嫿，對戰晏家弟子晏嶸；
    出雲派弟子彤歸雁，對戰晏家弟子晏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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