紈素疑惑道“丟了？”
    奚笪道“其實就是自己跑了。她走的時候，隻帶了她那對雙劍和一個小包裹，另外偷拿了她爹一張二百兩的銀票，但似乎並沒拿到碎銀子和銅錢……晏家對她衣食住行的照顧安排確實精細得緊，但卻從來不肯把半個錢落在她手上。平日給她的零花，都掌在她的奶嬤嬤手裏。她爹第二天一早發現女兒不見了，就著急起來，先還不肯聲張，隻把自家帶的那些弟子都散出去找。”
    紈素點點頭，道“晏家大爺若是想憑著女兒高嫁，在自家裏多謀得些權柄風光呢，自然就會特別拿著女兒的名節當一回事。相看的那家若還沒離開蘇州城，他等閑是不會報官的。但若不報官，這樣亂哄哄地出去找，大海撈針的，也沒個頭緒……不對。”她突然想起來了，道“其實也是有頭緒的。”
    奚笪輕笑一聲，道“還是你心境明白，腦子靈透，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一日上，我看他們亂哄哄出去找人，心裏很有點兒替那姑娘擔憂。但是二叔不許我管這個閑事……我給了小二半兩碎銀子，問他打聽了情況，心裏大概就有了數。若是這姑娘真是自己逃走的，沒有被人裹挾，那她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銀票兌開，兌成現銀才能花用。如若不然，她就是白日裏沒得吃，夜裏沒地方住了。那還要怎麽跑？”
    紈素道“但蘇州城裏的銀號，也不隻一家兩家。若不把這話告訴晏家，你與奚前輩兩個人，也沒法去那麽多銀號蹲點等她吧？”
    奚笪笑道“你想多了，我二叔才不肯趟這趟渾水呢。那天下午裏，我托詞要到市集裏找匠人保養琴弦，自個兒走了幾家銀號，拿攝心大法問了問。果然有一家瑞雪錢莊的夥計說，早上有個穿一身紅裙的小姑娘來換銀子，數額說大也不大，區區二百兩，夥計驗明銀票無誤，也就換給她了二百兩的現銀。夥計怕銀兩重，她便不好拿，問要不要替她雇車，她也答應了……雇車去了城郊蟠香寺那邊。那車夫是夥計相熟的，兩廂裏皆常互相幫忙著拉些買賣。”
    紈素心頭一動，道“瑞雪錢莊？”
    奚笪不明所以，道“對，就是瑞雪錢莊……我也尋了那個車夫，照舊拿攝心大法，賺他把我拉到了那位晏朝歌小姑娘下車的去處。那蟠香寺旁邊倒有家小旅店，屋前屋後，種著好些芭蕉。我也跟掌櫃確認了一下住客的情況。”
    紈素笑道“偏你這樣熱心。可是你若帶著人家十幾歲的姑娘回去交給她父親，人家隻怕還當是你拐帶了那姑娘，也未可知。還不得送你一場好打？”
    奚笪笑道“我也這個歲數的人了，哪裏有那麽愣頭青？既然確認了那女孩兒安全無事，我就自個兒回來客棧，暫時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靜觀其變而已。到第二日上，晏家上下還是在忙忙亂亂地找人。我從大堂裏過， 假裝不經意，問起怎麽了？晏家大爺隻說丟了銀兩。我便勸晏家大爺，這種事兒還是得報官。在客棧裏丟了財物，不報官成什麽樣子？倒教店主人平白背了嫌疑似的。那晏家大爺隻是一味的欲言又止。那天我也又去蟠香寺邊的小旅店跑了一趟，見那姑娘並沒退房離開，顯見得她也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到第三日上，一早晏家兩個弟子便敲門到了我和二叔的房裏。他們拿了畫像來，問我們有沒有在客棧之外見過這畫上的女子……那畫也不知道是誰畫的，完全是有形無神，畫得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像個廟裏的菩薩一樣。”
    “我尋思著，年紀輕輕的女孩兒家，再怎麽說，獨自離了家，多半也是沒什麽好果子吃的……她的武藝如何，當時我卻是全不知道的。離家出走這種事兒，鬧個三四日，讓家裏急一急也就罷了。但若長久拖下去，怕那姑娘過個十幾年往回看，隻怕要追悔莫及。所以，那一日上，我便悄悄拿左手寫了個條子，寫上蟠香寺邊上那個小旅店的地址和特征，捏成個紙團，丟到了晏大爺的房裏桌子底下。當晚上，就又見那女孩兒哭哭啼啼地回來了。晏家大爺倒也沒打她罰她，隻是不住地歎氣。”
    紈素也歎一口氣，道“這是去年幾月的事兒？”
    奚笪想了想，道“上半年的事兒，四月裏吧。後來我也沒打聽，不知道她相看的那樁婚事成沒成……卻沒想到，到了這鳳鳴大會上，這姑娘又丟了。我隱約覺得，這事兒還是和婚事有關係，倒與選誰上場比武的事，沒什麽相幹。但當時當著二叔二嬸，當著喬家叔侄，我也隻能那樣說，替那姑娘遮掩一二罷了。”
    紈素若有所思，停了步道“青青，你想著去找到她，是嗎？”
    奚笪輕歎一聲，道“我和這姑娘也沒交情，按說這事兒不與我相幹……何況你急著去見宿真，台上還有你弟弟……可能是你弟弟的人等著比武。但是，我總覺得，這次與蘇州那次，不太一樣。揚州這些日子人多口雜，且多是江湖草莽，晏姑娘雖有些武藝，獨自出門也未必安全。且晏姑娘早上還在台上，也未必有機會從她三叔那裏拿到些錢財傍身……就算有機會，三叔畢竟不是親爹，她若拿她三叔的錢，隻怕就算是偷了，名聲上也不好聽。我隻怕她就真是身無分文，隻帶著兵刃跑出去，再碰上什麽危險。”
    奚笪說到這裏，見紈素神色古怪，似笑非笑，急道“天地良心，我對她可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覺得，她還那麽年青，這江湖上的風波險惡，她還全不知道……我當年和她差不多年紀時候，已經行差踏錯過一次了。我總不願意眼睜睜看著別人也錯一次，錯得終身追悔。”
    紈素輕輕一笑，道“你肯這樣想，是你的慈心。若咱們悄悄地幫著找到了人，也確實比大張旗鼓地吆喝出來好些……罷了，你說說，打算怎麽找她？你有線索沒有？”
    奚笪搖搖頭，皺眉道“咱們去晏家的看台，拿攝心大法問一問，能不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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