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遂定了計，約好各自去打聽消息，約定了等今日的比武結束之後，三人到紅塵酒家去會合。奚笪比這姐妹倆格外多一樁任務，先回去三號高台上向喬留叔侄和他二叔二嬸告假。
    宿真沒有問，既然紈素未修占卜之學，找不到晏三爺此刻的方位，又如何尋得到一個“水紅衫子的姑娘”？她似乎對紈素的一切決定，都有著毫無來由的堅定信心。但實際上，紈素自己心裏卻沒什麽底。她的判斷來源於一個猜測。晏三爺的妻子也是武林人家的女兒，若這次隨了來，自然也該來看比武，不會隻做了點心送來。況且，她是正妻，也不該穿水紅衣服，做姑娘打扮……如此說來，這女子該是那日明月樓上，自己與奚笪、孫如峰曾有過一麵之緣的憐嫣姑娘了，也就是周連川的未婚妻子。如今晏家丟了小小姐，晏三爺和周連川肯定都得出去找人，但憐嫣身無武藝，容貌又佳，獨自出門恐怕不太安全。她自然隻能留守在客棧之中。因此，反而應當好找些才是。
    紈素直接出了鳳鳴大會的會場，腳下生風，便往晏家所下榻的葦岸聽笛樓去。她自稱是晏家那位周連川周爺的妹妹，要來尋自家嫂子，輕易便進了晏家在這間客棧賃下的小小獨院。進了院門，果然見花架子下麵獨坐著一女子，身形荏弱，心事重重，一派風露清愁。
    紈素喚一聲“周大嫂”，笑盈盈走了過去。那女子抬眼望她一望，急忙站起身，慌亂道：“哎呀，你怎麽來了……”就要急著從屋裏搬椅子出來。
    背後的夥計見兩人確實互相認識，就要悄悄退出小院，卻又被紈素叫住。紈素盯著他的眼睛，賞了他三錢碎銀，低聲道：“晏家並未來客拜訪，這銀子是大堂裏一個背劍的江湖人賞你的。”那夥計楞楞地重複了一遍，倒退著出了院落，自回客棧大堂去了。
    打發走夥計，憐嫣已搬了一個繡墩出來，與紈素相對坐定。她身量還是當初那個身量，但比之明月樓初見，她臉上湛然有光，行動自然，再無畏怯瑟縮之態，也沒了青樓養出的那些小意殷勤的情狀。她笑道：“齊姑娘也太小心了，就算那夥計出去說幾句，又有何妨？有個朋友來訪我，這再正常都不過了，也不是什麽背人的事兒。”
    紈素見她如此，也真心笑了，道：“看來，憐嫣姐姐到晏家之後，日子過得不錯。”
    憐嫣麵色微微泛紅，道：“周大哥是好人，他們門內的年輕弟子也都是好孩子。再往上，晏家的幾位爺不與我夫妻相幹，但彼此見了麵，對我也還客氣，也打招呼。隻是，我如今不叫憐嫣了。我記得小時候，家裏原本姓孫……周大哥向大家介紹我，都說我閨名叫孫燕。齊姑娘不妨也這樣喚我的好。”
    紈素“呀”了一聲，改口道：“孫姐姐好”。又起身重新行了一禮。孫燕還禮不迭。兩人皆笑了。紈素又問她從洛京來的路上諸事，兩人東拉西扯，閑聊了幾句。
    片刻，紈素放低了聲音，輕聲向孫燕道：“孫姐姐，我今日卻不是專來訪你的……晏家大爺的女兒，晏朝歌小姐，是不是沒在屋裏？”
    孫燕神色一變，須臾便又歸於平靜，苦笑道：“你說的倒客氣，可不就是‘沒在屋裏’？晏三爺和周大哥都出去找她了，弟子們等著今日的比武散了場，少不得也得出去找……剛才小二說，晏家今日比武輸了，後幾日也不必再上場了。如此一來，若今夜尋不到朝歌，明日也隻能派三兩個弟子去會場上撐撐麵子，其他人都得出去找人。”
    憐嫣又道：“獨我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隻好在家幹等著……周大哥還好言好語地哄騙我，說客棧裏必須得有個人守著，萬一朝歌自己回來了呢？我非但不是沒用，還責任相當重大……”她歎一口氣，眼睛亮亮地望著紈素，道：“齊姑娘，齊小仙君，您今日專為此事來尋我，是有什麽頭緒嗎？”
    紈素安撫她道：“我隻略知道些前情……如今若要有頭緒，還得多了解些消息。孫姐姐，你細細跟我講講，晏小姐是什麽時候不見了的？又是為了什麽？”
    孫燕歎道：“這事兒荒唐得很，我跟你說了，你可不要傳出去……晏家大爺要把朝歌，送給南平郡王做妾呢。”
    紈素駭然睜大了眼睛。孫燕見狀，不由得也吐了真言，絮絮抱怨道：“是吧，你聽了也嚇一跳，這都是什麽事兒啊……我剛聽見連川這麽說的時候，也驚得不得了。今日早上，朝歌難受的那個樣子，又撐著麵子，不肯落淚……我瞧著也心疼得緊，但不管我還是連川，都是人微言輕，她是晏家的正經小姐，我們哪有法子幫她？這晏家一家子人可真是，想榮華富貴都想瞎了心了……我小時候被家裏賣給鴇兒，那是家裏揭不開鍋了，不願賣田，失了根基，隻好賣我。現在這晏家，是缺了吃了，還是缺了穿了？竟想著把親女兒也賣了，吃女兒的血肉過日子……”
    孫燕越說越激憤，神色漸漸竟有些扭曲。紈素輕輕拍她的肩，低聲安撫道：“孫姐姐且息怒吧，我還糊裏糊塗著呢？你先跟我說說，晏小姐是什麽時候不見的？早上又發生了什麽？”
    孫燕盡力平複情緒，歎一口氣，有些赧然地道：“我最看不慣這些事兒，一時失態了，齊姑娘你莫要笑話……若細說這事兒，得從去年說起。不過，這整件事都是連川告訴我的，我也不敢說我記得完全準確……我還是先說說，上午的事兒吧。”
    “我們住的這客棧，離銅山遠。今兒早上，有幾個弟子起晚了，沒吃上早食，就睡眼惺忪地坐上馬車，往銅山去了。我尋思著，我一個不通武藝的女流，就算去看他們舞刀耍槍的，也看不懂什麽，又何必非得趕這個早？不如先留下了尋個早茶店買些點心果菜，給他們送了去，趕在上場比武之前，墊一墊肚子。所以我就落後一步，到運河邊上買吃的去了。等我帶了兩大籃子吃的，到了銅山底下，都將近巳時正早上十點）了……我一上看台，就見台上氣氛不對，男弟子們都死氣沉沉的，見了吃的也不來搶。朝歌眼圈紅紅的，獨自坐在角落裏。”
    喜歡業火狂瀾請大家收藏：()業火狂瀾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