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外生枝
字數:1845 加入書籤
文昭跌坐在濕滑的青石板上,井水濺濕的後背泛起寒意。疤臉少年攥著麻繩的指節發白,喉結滾動數次,仿佛想和文招說什麽。最終看了看林子將麻繩狠狠甩在地上:“走著瞧。”他一揮手,身後的學徒們立刻散開,腳步聲在回廊裏漸漸消失。
“小友受驚了。”蒼老的聲音從月洞門傳來,拄著棗木拐杖的灰衣老者緩步走出,鶴發間係著褪色的紅綢。他彎腰撿起麻繩,手指輕撫過上麵凝結的血痂,“阿烈那孩子,向來是個暴脾氣。”
文昭警惕地起身,後腰還殘留著被踹的鈍痛。老者將麻繩拋進井裏,水麵泛起漣漪:“三年前他爹得罪了權貴,全家被燒作白地。這孩子帶著半條命逃到武館,性子就越發孤僻了。”說到此處,老者突然劇烈咳嗽,指節叩擊拐杖的聲響在空蕩的院落回響,“若你覺得不安,我會調他去前院守夜。蒼雲武館,容不得自家人窩裏鬥。”
月光爬上老者肩頭的補丁,文昭注意到那針腳細密整齊,倒像是女子的手藝。正要開口詢問,老者已轉身離去,拐杖點地的節奏突然加快,驚起廊下棲息的夜梟。黑影掠過文昭頭頂時,他聽見風中飄來半句歎息:“霍家......終究還是來了。”
夜風卷著幾片枯葉掠過青石板,老者突然折返,布滿老繭的手重重搭上文昭肩頭。“此事休要聲張。”他壓低嗓音,渾濁的眼珠警惕地掃視四周,“霍家勢力盤根錯節,武館裏怕是也有他們的眼線。”
文昭正要開口,卻被老者的目光生生逼回了話。老人從袖中摸出枚刻著雲紋的青銅令牌,塞進他掌心:“這是掌門信物,見牌如見我。”令牌還帶著體溫,邊緣卻磨得鋒利,“你隻管安心練功,阿烈那邊我自會敲打。但若你敢輕舉妄動......”老者的指甲掐進他肩頭,“我可保不住你。”
文昭渾身僵硬,看著老者的身影隱入夜色。遠處傳來更夫梆子聲,梆子聲裏夾雜著若有似無的冷笑。他握緊令牌,金屬的涼意滲入掌心,突然想起程老師信裏那句“武館水很深”。此刻終於明白,這看似避世的角落,實則早已是暗流湧動的戰場。
破曉時分,文昭被竹掃帚拍打窗欞的聲響驚醒。推開柴房門,晨霧中橫七豎八躺著數十個木桶,最上方壓著張粗糲的字條——"挑滿後山蓄水池"。扁擔壓在肩頭的瞬間,舊傷未愈的鎖骨傳來鑽心的疼,他咬著牙搖晃起身,在熹微晨光裏走向百米外的井台。
武館後廚蒸騰的熱氣中,文昭的手掌在刺骨的冰水裏搓洗著成摞的陶碗。指甲縫裏嵌滿油漬,指節被粗糲的麻布搓得通紅,遠處傳來學員們練習拳腳的呼喝聲,更襯得廚房死寂。當他抱著裝滿泔水的木桶走向豬圈時,肩頭突然被重物壓住,老者不知何時現身,將一袋浸透鐵砂的布袋甩在他背上:"去喂馬,繞後山跑三圈。"
正午的烈日將訓練場烤得發燙,文昭卻被趕到馬廄清理糞堆。鐵鍬鏟進腐殖質的瞬間,刺鼻的惡臭幾乎讓他作嘔,汗水混著穢物順著脖頸滑進衣領。恍惚間聽見廊下傳來竊笑,抬頭正撞見疤臉少年倚在梁柱上,把玩著淬毒的暗器,嘴角勾起輕蔑的弧度。
暮色四合時,文昭背著兩捆足有百斤重的柴火蹣跚前行。枯枝劃破手背,鮮血滲進粗糙的麻繩,每走一步都能聽見膝蓋發出的哢哢聲。老者倚在門廊下,慢條斯理地品著茶,看他搖晃著撞開柴房的門,這才慢悠悠開口:"明早寅時,去斷崖背碎石。"
深夜的武館萬籟俱寂,文昭蜷縮在柴堆上,渾身肌肉如火燒般灼痛。掌心磨出的血泡與草屑黏在一起,後腰被扁擔壓出的淤青腫得發亮。月光透過殘破的窗紙灑落,他盯著牆角布滿蛛網的拳譜,忽然想起老者的話:"真正的功夫不在招式,在筋骨,在皮肉,在熬不過也要熬的每分每秒。" 咬著牙攥緊草席,文昭強迫自己咽下喉間的血腥味——他知道,這煉獄般的日常,正是通往複仇之路的必經淬煉。
喜歡拳王讚歌請大家收藏:()拳王讚歌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