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被烏雲吞噬，房間陷入更深的黑暗。小滿攥著我的手腕漸漸鬆開，卻仍在無意識地揪著睡袋邊緣，布料摩擦聲在寂靜裏格外刺耳。蘇玉摸索著打開手機電筒，冷白光掃過我們蒼白的臉，在牆上投出扭曲的影子。
    “我看明天就動身去五港金灣。”蘇玉把手機立在牆角，光線在她眼底映出銳利的光，“港口監控拍到程老師一家的畫麵肯定還在，咱們想辦法查查。”
    “可...我們連路費都不夠。”小滿抽了抽鼻子，伸手抹掉眼角的淚痕，“我家離這兒坐大巴隻要兩個小時，回去取點錢，再帶幾件厚衣服。”她低頭看了眼身上洗得發白的衛衣，“金灣海風大，總不能凍著去查線索。”
    我坐起身，膝蓋硌得生疼，卻顧不上在意。想起離家時塞進行李箱夾層的存折，心髒突然劇烈跳動——那是打工半年攢下的錢，原本打算留著進修，此刻卻成了追查真相的唯一希望。“我也回去一趟，取些錢和換洗衣物。”喉嚨發緊，“多帶點現金，萬一港口那邊不好用電子支付。”
    蘇玉摩挲著下巴沉吟片刻，最終點頭：“行，分頭準備。後天早上六點，還在旅館門口集合。”她關掉手機，黑暗重新籠罩房間，卻不再像之前那樣令人窒息。床墊下傳來窸窸窣響動，是小滿在收拾背包，拉鏈開合的聲音像某種暗號，在黑夜裏劃出一道希望的裂痕。
    “要是...要是真找到了程老師。”小滿的聲音突然從床那頭飄來，帶著破釜沉舟的堅定，“我們一定能把他們平安帶回來，對吧？”
    沒有人回答，窗外的風卻突然呼嘯起來，仿佛在替我們回應這份沉甸甸的承諾。
    夜風拍打著半開的窗戶，書頁在氣流中簌簌作響。文招將《人體結構圖解》翻至運動係統章節，目光死死鎖住骨骼肌分布圖，程老師講解甲骨拳法時的話語突然在耳畔炸響：“這不是花架子，每一招都要順著人體發力的天然軌跡。”
    脫掉拖鞋，赤腳踩在冰涼的水泥地上，文招深吸一口氣擺出起手式。指尖微微發麻，仿佛還殘留著程老師糾正姿勢時的力道。右拳緩緩前推，帶動肩胛骨沿著書本上標注的軌跡滑動，腕骨卻在即將發力的瞬間僵住——記憶裏程老師總說“拳未到，意先至”，此刻滿心焦慮，哪裏還有半分凝神聚意？
    “噠、噠、噠”，腳步聲在腦海中重現。那是程老師示範時沉穩的節奏，三步成勢，五步化勁。文招咬牙挪動腳步，卻踉蹌著撞上茶幾。月光透過紗簾，在牆上投下搖晃的影子，像極了那年社團課上，程老師教我們分解招式時映在黑板上的剪影。
    汗水順著後頸滑進衣領，我強迫自己專注於肌肉的緊繃與舒展。橫掃時要借胯部扭轉之力，下劈需沉肩墜肘，可每一個動作都帶著滯澀。突然想起程老師說過“拳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喉嚨發苦——如今連最基礎的套路都打不利索，真到了危險關頭，又怎麽保護程老師一家？
    窗外傳來晨鳥的啼鳴，文招跌坐在地，望著掌心因反複擊打空氣而泛紅的皮膚。遠處傳來早班公交車的報站聲，提醒文招距離約定的時間隻剩最後兩小時。顫抖著將拳套塞進背包，金屬拉鏈的碰撞聲驚醒了沉睡的寂靜，而文招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鬧鍾尖銳的鈴聲撕破清晨的寂靜，我翻身下床時，衣角帶倒了床頭的舊木箱。“嘩啦”一聲，泛黃的布卷從箱底滾出，卷首“正王真訣”四個朱砂字在晨光中刺得人眼疼。
    文招慌忙拾起布卷展開，細密的蠅頭小楷間穿插著古怪的人體經絡圖，與程老師教的甲骨拳法竟有幾分相似。手指撫過“以氣馭力，剛柔並濟”的批注，爺爺布滿老繭的手掌仿佛穿越時光覆了上來——從未想過這泛黃的古籍裏藏著如此隱秘的傳承。
    翻到最後一頁，潦草的字跡讓心跳漏了一拍：“遇危則啟，切記不可貪功。”窗外傳來公交車進站的鳴笛聲，文招猛地抬頭看向掛鍾，六點十分！冷汗瞬間浸透後背，顫抖著將秘籍塞進背包最深處，抓起外套就往門外衝。
    鎖門時，鑰匙在鎖孔裏打滑三次。晨霧裹挾著寒意撲麵而來，我朝著旅館方向狂奔，背包裏的秘籍隨著步伐輕輕撞擊後背，像某種急切的催促。小滿和蘇玉肯定在等我，而這本突然出現的秘籍，究竟會在未來給我什麽樣的幫助？正想著，腳下的石板路在晨光中泛著冷光，文招不敢回頭，卻能感覺到背後那本古籍沉甸甸的分量，如同一個懸而未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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