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出租屋裏，台燈在格鬥筆記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文昭對著鏡子轉動手臂，肱二頭肌的舊傷處泛起淡青色——那是潘哥的鋼絲劃開的。他摸出賽前藥檢報告，“曼陀羅堿殘留”的紅章刺得人眼眶發疼，耳畔突然響起蘇玉的怒吼：“你想讓孩子生下來就沒爸爸？”
    林小滿在廚房熬著安胎粥，砂鍋蓋的輕響裏混著擂台歡呼聲。她下意識摸向小腹，三個月的胎兒今天格外安靜，不像往常會在文昭打拳時“踢媽媽”
    “在想什麽？”
    文昭的聲音驚得她差點碰翻砂鍋。他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發梢滴著冷水，裸著的上身還沾著按摩膏的薄荷味。她看見鏡子裏兩個身影：一個是纏著繃帶的拳手，一個是捧著安胎碗的孕婦，中間隔著五步距離，卻像隔著整個擂台。
    “醫生說……”小滿低頭攪著粥，勺子碰到砂鍋發出鈍響，“說你上次中毒可能影響染色體，讓我們考慮……”
    她沒說完，卻看見文昭的倒影突然攥緊毛巾，指節發白。
    話未說完，文昭的指尖突然觸到窗台裂痕——和二十年前父母遇害現場的玻璃紋路一模一樣。喉間泛起鐵鏽味，他摸出狂拳秘籍殘頁，火光中“殺身成仁”四個字再次燃燒，卻在即將灼傷掌心時被雨水澆滅。
    “爸爸？”
    模糊的童聲從樓下傳來。文昭低頭，看見霍沉舟的兒子在雨中追著皮球跑，保鏢們在屋簷下躲雨。小男孩摔倒時，他的手已經越過窗台——卻在觸到孩子衣領前猛地縮回，指甲掐進掌心。
    “你在這兒！”
    小滿的聲音混著雷聲。她舉著傘衝進小巷，看見文昭站在樓頂邊緣，雨水順著下頜滴落，像當年在邊境抱著炸彈往外跑時一樣。她想起產檢時醫生說的話：“孕婦情緒波動過大，容易引發胎盤早剝。” 卻還是扔掉傘，衝他喊：“你以為隻有你在害怕嗎？”
    淩晨三點的臥室亮著小夜燈。文昭看著小滿肚子上的妊娠紋，那是這三個月突然出現的，像新生的樹根。她將他的手按在胎動處，輕聲說：“寶寶今天踢我時，我忽然覺得……他好像在給你加油。”
    “我害怕。” 文昭的聲音埋在她發間，像個終於放下武器的士兵，“怕自己變成和霍邱一樣的人，用仇恨當借口，讓你們跟著冒險。”
    小滿忽然起身，從衣櫃深處掏出個鐵盒。裏麵裝著她父親的破產通知書、母親的化療單，還有文昭父母的死亡鑒定書。她將這些紙張鋪在床頭櫃上，月光裏，它們拚成了霍氏集團的陰影版圖。
    “你看，”她用紅筆圈出所有文件上的“霍氏”印章，“這些不是仇恨，是真相。我們不是在打擂台，是在給孩子拚一個不用害怕‘敲門聲’的未來。”
    文昭忽然想起師父的話：“狂拳最高境界，是眼裏有血，心裏有光。” 他摸出碎成兩半的“止戈為武”玉佩，用小滿的安胎紅繩係在一起。當第一縷晨光爬上窗台時，他看見碎玉縫隙裏嵌著根嬰兒頭發——不知何時落在那裏的，柔軟得像春天的草芽。
    “明天陪我去挑繃帶吧。” 他吻了吻小滿的額頭，指尖撫過她眼角的淚痣，“要紅色的，像我們婚禮那天的喜燭一樣紅。”
    小滿笑了，從抽屜裏拿出本育兒手冊。書頁間夾著張泛黃的照片：二十年前，文昭的母親抱著繈褓中的他站在拳館門口，陽光穿過“精忠報國”的匾額，在嬰兒臉上織出金色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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