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刺得鼻腔發疼，我盯著病房電視裏的重播畫麵，指節把塑料椅扶手捏出裂紋。霍邱被德裏克·凱恩壓在護欄上的瞬間，他唐裝的盤扣崩飛，露出鎖骨下方的舊疤——和我後頸的刀傷形狀一模一樣。我…文昭…
    暴雨夜的鐵鏽味，十二年前那個雷雨天突然在眼前炸開。十四歲的我縮在廢品站鐵皮屋裏，聽見父母的慘叫混著雨聲。等我抓著生鏽扳手衝出去時，霍邱的父親——前拳王霍震天，閃電劈開夜空的刹那，我想起霍邱站在二樓落地窗前，白襯衫染著月光般的冷，手裏還端著杯紅酒。
    “老公，別看了。”小滿把熱牛奶塞進我手裏，杯壁凝著水珠，像極了那年她給我包紮時，睫毛上掛著的雨珠。電視裏，德裏克的組合拳如暴雨般砸在霍邱肋部，我卻盯著霍邱的眼睛——那眼神和他爸殺我父母時一模一樣，冷靜得像在看一場無關緊要的戲。
    實力錯覺的崩塌，“他明明該更強的。”老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往我保溫杯裏續了根煙，“當年你倆在黑市拳場對練，他能空手接住你揮的消防斧。”我盯著屏幕裏霍邱被ko的慢鏡頭，他倒下時右手小指蜷成詭異角度——那是我十六歲時掰斷的，因為他說“練拳先練指，指穩拳才穩”。
    喉間突然泛起腥甜，我想起上周和他在天台喝酒。他指著城市燈火說：“文昭，你知道為什麽我爸要殺你父母嗎？因為你爸當年在黑市拳場，用摻了玻璃渣的繃帶打死了我哥。”酒瓶在欄杆上撞碎的聲音裏，我看見他眼裏跳動的火光，和霍震天殺人時的瞳孔一模一樣。
    快感與震顫的交織，重播畫麵切到霍邱倒地後，德裏克對著鏡頭比出“usa”手勢。我突然笑出眼淚，肩膀抖得停不下來。小滿驚恐地看著我，我知道自己表情一定很難看——可胸腔裏翻湧的，是比打贏路德維希更爽的快感。原來那個永遠冷靜的霍邱，那個總說“拳台上沒有仇恨”的霍邱，也會被人踩在腳下，像我父母當年那樣。
    “他輸了。”我捏碎牛奶杯，玻璃碴紮進掌心，“他那麽強，卻輸了。”小滿慌忙抽紙巾按我傷口，我卻盯著她發頂想：當年她衝過警戒線救我時，是不是也覺得我不該輸？不該像條野狗一樣被人踩在泥裏？
    深夜天台的雙重麵孔，淩晨三點，我摸出藏在病房天花板的u盤。監控錄像裏，霍震天被殺當晚，霍邱穿著帶血的白襯衫走進書房，手裏握著和德裏克同款的鍍鈦拳套。他對著父親屍體說了句唇語，我逐幀回放才看清——“終於輪到我了”。
    雨點開始砸玻璃，我摸出煙卻怎麽都點不著。後頸的刀疤突然癢得鑽心，那是霍邱十六歲時劃的，他說：“留個記號，省得你忘了仇恨。”現在這道疤在月光下泛著青白，像條隨時會咬人的蛇。
    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我望著雨幕裏模糊的擂台輪廓。霍邱輸了，輸給了和他一樣帶著仇恨的拳手。而我明天要麵對的德裏克·凱恩，拳套裏藏著的，會不會也是和我一樣的、爛在骨血裏的東西？
    小滿在睡夢中發出嗚咽，我輕輕替她掖好被角。她手腕內側有塊淡疤，是替我擋刀留下的。突然想起她總說：“仇恨像把火，燒完別人，也會把自己燒成灰。”可我掌心的玻璃碴還在滲血，混著煙味和雨水，比任何止痛藥都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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