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維加斯的霓虹穿透雨幕，將擂台映成流動的琉璃棺。狂文昭站在選手通道盡頭，聽著場館內如潮汐般的聲浪，突然想起十七歲在金灣碼頭看的第一場拳賽——那時他蹲在排水溝旁，透過鐵絲網看見的擂台，也是這樣隔著水幕般的模糊。
    vip席第一排，林小滿正用濕棉簽給女兒擦手，小姑娘攥著的塑料拳擊手套鑰匙扣晃來晃去，繩結間還纏著三年前從緬北救回的小女孩送的幸運紅繩。她身後的蘇玉穿著水鑽旗袍，左手無名指的鑽戒在燈光下閃了閃——那是她用陪練攢的錢給自己買的“冠軍戒指”。
    燒水工老黃把保溫杯擱在腳邊，杯身上“止戈拳館成立紀念”的字樣被磨得發亮。他旁邊坐著程老師，這位曾經反對女兒學拳的語文教師，此刻正舉著筆記本記錄擂台數據，女兒的發辮上別著用粉筆頭雕的小拳套。康天樂和陳默這對雙胞胎兄弟正在鬥嘴，兩人袖口分別繡著“狂”和“昭”字樣，那是他們用第一個月工資定製的應援服。
    文昭摸了摸褲兜，裏麵裝著女兒今早塞給他的小熊軟糖，糖紙還帶著體溫。七天前，這孩子把自己的布偶熊拆了，說要給爸爸“縫個拳套裏的棉花”。此刻小熊的斷臂從糖紙邊緣露出，像在揮拳助威。
    他的目光掃過觀眾席二層，那裏有群特殊的觀眾——三十七個曾被他從黑市拳場救出的勞工，穿著統一的灰色t恤，胸前印著“重生者聯盟”。其中一個斷指的男人舉起燈牌，上麵用緬文寫著：“你的拳頭，是我們的黎明。”
    擂台的雙重鏡像，電子屏開始播放選手紀錄片，文昭看著自己在廢墟裏練拳的畫麵，突然注意到背景裏程老師女兒。畫麵切換到霍邱的訓練室，清一色的真皮沙袋靜默如墓碑，唯有角落擺著一隻女式繡花鞋，鞋尖沾著陳年血跡。
    當安德烈·沃爾科夫的巨熊影像出現在穹頂，整個俄羅斯區爆發出震耳欲聾的“烏拉”聲。文昭卻盯著北極熊身後的陰影——那裏有個穿貂皮大衣的老者，手裏握著的伏特加酒瓶標簽被磨掉，露出底下“霍震天”的英文縮寫。
    他解開襯衫紐扣，麒麟紋身的龍眼正對著vip席方向。林小滿曾說這龍的瞳孔像鏡子，能照見打拳的初心。此刻鏡麵裏映出女兒搖晃的熒光棒，像極了那年她在重症監護室外，舉著手機播放的《小星星》動畫。
    老陳不知何時站在身後，往他纏血的繃帶上又噴了層止痛藥。“看見二樓西南角了嗎？”記著湊近壓低聲音，“當年你救維和部隊的陳默和康天樂，當時怎麽想的。”文昭隨便一瞟去，兩名少女看著這個方向，是林悅和她閨蜜
    場館突然暗下來，二十四道光束從穹頂射向擂台。文昭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倒計時，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抵著掌心
    安德烈的腳步聲如悶雷滾來，西伯利亞狼皮披風掃過通道地麵。文昭最後看了眼觀眾席，林小滿舉起的燈牌不知何時換成了新的：“你不是一個人在打”。女兒站在她腿上，張開雙臂的剪影，像極了記憶裏那個在雨幕中奔向他的女孩。
    裁判開始講解規則，文昭卻盯著安德烈護腕上的熊頭圖騰——那對眼睛的畫法，和霍震天當年的拳擊手套如出一轍。擂台四角的水晶柱開始凝結冰花，他突然想起霍邱那天暴雨殺他父母那晚天台說的最後一句話：“我把是拳王霍震天”還有那時候警察隨手合上的筆記本。
    聚光燈鎖定在兩人拳峰相觸的瞬間，文昭聞到安德烈身上的雪鬆香混著鐵鏽味，就像十二年前那個暴雨夜，霍震天身上的古龍水混著他父親的血。女兒的尖叫突然穿透聲浪，他低頭看見小熊軟糖的糖紙從褲兜滑落，在氣流中飄成一麵小小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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