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邊的煙頭在小棠的目光中忽明忽暗，忽然轉變的微風讓煙霧將她籠罩，她不禁屏住呼吸，當煙霧散去後，卻緩緩說道：“林奕，教我吸煙吧。”
    我皺著眉頭，急忙將隻吸了幾口的煙掐滅，我甚至後退了一步，讓目光徹底將她籠罩，我們對視著，她的目光格外的堅定，不知為何，我突然有種要失去她的感覺。
    我用力的搖了搖頭，又上前一大步，將她緊緊抱在懷裏，同樣堅定的說：“對不起，我現在真的不能答應你，我...”
    腦海裏浮現出的那一大堆理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我又想告訴她我愛她，可覺得此時說這句話，是自私和可恥的！是對她的一種綁架！
    我的靈魂在幾種不同的維度中承受著同樣的煎熬，恍惚之中，小棠猛地推開了我，我看著她一手握著煙盒，一手握著路虎車鑰匙，在她眼中那一滴淚滑落的瞬間，頭也不回的跑出小院。
    我聽見了她拉開車門的聲音，也聽見了車門被重重關閉的聲音，聽見了發動機咆哮的嘶吼聲，也聽見了輪胎不甘的尖叫聲...
    那一抹黑色的車頂隔著院牆，終於消失在我的視線中，車尾氣的味道，和被卷起的煙塵，卻籠罩在我的周圍，久久不肯散去。
    我將牆頭上她喝剩下的半瓶水喝光，又將醞釀了很久的人造肥料傾瀉在這棵海棠樹下，十幾分鍾前我還想著要創造一個什麽樣的機會偷偷幫它施肥，卻想不到十幾分鍾後的現在，我們會就此分別，碩大的院子剩下的隻有我一個。
    我靠在牆邊，回想著這十幾分內發生的畫麵，現在的我似乎又可以頹廢著毫不顧忌的吸著煙了，沒人有可以管著我。
    我也可以再去阿泉的酒吧，大口大口的喝著啤酒，醉倒之後，便會擁有一個一瞬間就可以度過的夜晚。
    然後在很久很久以後，我和小棠在偶然的機會相遇了，她嫁了人，生了孩子，但依舊那麽美，對著我淡淡一笑，然後和她的愛人一起牽著孩子的手，平靜的，幸福的，與我擦肩。
    她的愛人或許會問她，那個滿臉胡茬的男人是誰？她應該不會猶豫很久，便輕描淡寫的說道：“他是我校友，一個可憐人罷了。”
    可心裏卻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我不應該頹廢下去，小棠也一定不希望我頹廢下去，我不要當她口中的可憐人，哪怕我本就是一個不值得可憐的可憐人。
    我將手中空空的礦泉水瓶丟到很遠很遠，又瞬間翻過牆頭，追隨著那團已經消散的煙塵，呼吸著淡淡的汽車尾氣，勇敢的追了上去。
    枯萎的樹枝在不知不覺中發出翠綠的嫩芽，路邊的土壤也出現了一小片翠綠的草地，期待中的春天，在偶然中真的到來了，我想小棠一定會在一下一個路口等著我。
    她會遞給我一瓶水，再給遞給我一支煙，用她手提袋中的打火機幫我點燃後，又拿出紙巾，輕輕擦拭著我額頭上的汗水，最後與我緊緊相擁，並笑著罵我一句，“你是宇宙無敵超級大壞蛋！”
    來的時候我們快樂的從小屋出發，到這裏似乎隻是一瞬間的事，可奔跑在這條我經曆過多次的道路，我才感覺到是如此的遙遠而漫長。
    我看見了升起的炊煙，看見了放學路上打鬧的孩子，看見了亮起的路燈，看見了同乘一輛共享單車的情侶，可路過了一個又一個路口後，依然看不見小棠的身影。
    我問自己是該放棄了嗎，或許我的放棄，是對她的一種解脫。
    我想她真的累了，我也累了，我癱坐在路邊，想喝點水，也想點上一支煙，可摸著空空的口袋，而我唯一擁有的，是手腕上的手表和那枚頭繩，它能帶給我的，可能隻有微信步數排行第一的榮譽。
    這一刻我突然想到，小棠是否就在我看不見的前方，她並沒有離我太遠，一直關注著我的定位，一點一點的等待著我的到來，她需要用這種方式，來肯定我對她的情感！
    我想一定是的，我再次爆發出了無盡的力量，迎著終於升起的月光，向著出租屋走去。
    當我拖著沉重的身軀走進小區大門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停在樓下的那輛路虎攬勝，手表也終於發出一聲提示音，電量耗盡熄滅了屏幕。
    我的心情也突然變得低落，這似乎不是一個好兆頭，這一路上我想過了無數種可能，可隨著我的手觸摸到那冰涼的機艙蓋時，那無數種可能全都變成了我最不願接受的模樣。
    支撐著我最後一絲的力量，在這一瞬間徹底消失了，我靠坐在車子旁，我知道小棠一定就在樓上，隻要我再勇敢1分鍾，便可以見到她，可我卻低著頭不敢看向讓我感覺到家味的窗子。
    她一定真的累了，也真的被我深深的傷害了，我們的故事，也終於到了結束的時刻。
    我想我不應該在這裏停留太久，她應該有屬於她更好的生活，我再次起身，借著微弱的光亮看向車內，我的手機被我放在中控台上，沒有手機我那也去不了。
    可我並沒有看見它的影子，但身後卻傳來了淡淡的腳步聲，小棠平靜的聲音也傳到我耳邊：“你找什麽呢？”
    我尷尬的轉過身子，卻依舊不敢抬頭看她，猶豫了半天也沒說出半個字。
    小棠再次向我走了幾步，她的鞋子和小腿出現在我的視線中，她應該已經回來很久了，換了鞋子和衣裳，她的手也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手裏握著我的手機，遞給我說道：“你的手機，阿姨打電話說鄉下的二叔二嬸攢了200個土雞蛋，已經到快遞站了。”
    我暗自埋怨母親為什麽不像之前一樣，直接寄給陶冬萍，這麽折騰我有什麽意義。
    我點了點，終於接過手機看向小棠，她的確換了身新衣服，長長的頭發散落在胸前，那誘人的紅唇卻帶著一絲狡黠的微笑。
    她又告訴我：“壞蛋你想什麽呢，阿姨說了，二叔送來的這200個土雞蛋是給我的，那麽重你想讓我自己去取嗎？”
    我這才猛地意識到，小棠竟然改了對母親的稱呼，我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這個傻丫頭，她被200個土雞蛋收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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