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地級生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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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夏手指無意識地劃過地麵粗糙的刻痕,聲音在壓抑裏異常清晰:“我也感覺很奇怪……之前用刀狠狠插入她的腦袋,那感覺仿佛刺入的不是人的血肉,而是幹枯的稻草。”
    陳俊南倚靠著冰冷牆壁,聞言嗤笑一聲:“謔!老齊,沒想到你還有膽捅神獸玩?要是神獸真這麽稀鬆平常,滿地躺的早該是它們屍首了。”
    齊夏眼皮抬也未抬,一字一頓,冷硬如石:“何止是試過?我在她身上捅了不知多少遍……腦袋、脖子、心髒、小腹……”
    他微微一頓,那短暫停頓裹挾著揮之不去的挫敗感,“沒有一處要害。刀刃落下,竟無一處流血。這般存在,不知疼痛,力可拔山,竟尋不見一絲弱點。”
    這番冰冷敘述字字如冰錐,狠狠刺進角落裏錢五的心髒。他原本潛伏於陰影中,此刻身影卻微微震顫。
    他默默籌謀的“殺神獸”計劃,曾如黑暗中攥緊的一線希望,此刻卻在齊夏絕望的證詞前劇烈晃動——貓的行動向來隱匿於無形,隻為一擊必殺。倘若失手,神獸震怒之下,組織成員在之前回響,恐怕便會化為齏粉。
    一片凝重死寂裏,葉白清冷的聲音突兀響起:“錢五,你們打算怎麽殺玄武?”問題簡短,卻精準刺向計劃的核心。
    錢五深吸一口氣,囚室裏渾濁的空氣沉重地壓進胸腔。他迎向眾人目光,話語裏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若天肯垂憐,隻我一人足矣;若運氣悖逆,則需所有‘貓’傾巢而出。隻要讓我……碰到玄武。”他目光驟然銳利如鷹隼,“我就能讓她死。”
    “什麽?!”向來沉穩如山的齊夏霍然抬頭,眼中震驚如驚雷炸裂,“你的‘雙生花’是……”
    話音未盡,錢五已替他說出了那句蘊藏無盡死亡契約的回響箴言:“一花綻,雙花放;一花枯,雙花死。”
    錢五的聲音在牢獄冰冷的牆壁間撞擊,每一個音節都砸出沉重的回響。
    “隻要我與她一觸,從此便同生共死。換言之,”他嘴角彎成一個毫無溫度的弧度,“殺死我,玄武必死無疑。”
    錢五平靜的話語無異於一道無聲霹靂,劈開了絕望的堅冰——原來他寄望的武器,竟是他自己的生命!
    最強大的反抗之力,竟深藏於獻祭自我的意誌裏。神獸生肖,乃至那高踞雲端的天龍,固若金湯的不死神話,在“雙生花”無解的死亡前,驟然顯露出一個無比殘酷卻又無比真實的邏輯漏洞:若有一人甘願以命作刃,那便是凡人弑神唯一的天梯。
    葉白清冷的聲音如淬火的刀刃,精準切入:“那你們考慮過後果嗎?”他向前微傾,陰影掠過他冷峻的輪廓,“若是變成了原住民,要怎麽辦?”
    錢五嘴唇微動,語氣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麻木:“後果?無所謂。‘貓’隻服從命令,也不考慮以後。”
    “撒謊。”齊夏的聲音不大,卻像冰錐瞬間刺穿了這層刻意製造的麻木屏障。
    錢五瞳孔驟然收縮,肩頸線條瞬間繃緊如拉滿的弓弦。齊夏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牢牢鎖著他:“據我所知,玄武是掌管‘殺人奪道’與‘生肖賭命’的裁決。一旦她死去,規則崩壞,整個‘終焉之地’賴以為係的‘公平’假象將在頃刻間灰飛煙滅。”
    錢五喉結滾動了一下,艱難地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所以你的答案究竟是什麽?”齊夏的追問毫不放鬆,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讓她死?然後呢?整個‘終焉之地’再無秩序可言!任何貪婪與私欲都將肆無忌憚地爆發!參與者們會為了一顆‘道’,瘋狂地互相屠戮!生肖們的賭命遊戲將失去唯一的裁判!一切都將失控!”
    齊夏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萬鈞的質問,“告訴我,錢五!你打算靠什麽逃離這片混亂?靠永無止境的殺戮嗎?靠踩著無數同伴或無辜者的屍骸爬出去嗎?!”
    時間仿佛凝固,隻有粗重的呼吸聲在汙濁的空氣裏掙紮。
    許久,錢五才緩緩抬起頭,麵對方才那排山倒海的質問,他的嘴唇翕動,吐出的話語輕飄飄卻重逾山嶽:“這……也是一種方式。”一種浸透了血腥與黑暗的“方式”。
    齊夏的聲音陡然再度降臨,不給對方絲毫喘息的空間,“那麽第二種情況呢?!”
    他向前一步,氣勢如淵如獄,“如果神獸和那些生肖一樣,本就是可以隨意替換的消耗品呢?!我們今天耗盡一切,賭上所有人的命,終於殺了這個玄武。第二天,一個新的、完好無損的玄武,就在我們麵前出現!到那時,你們‘貓’,你們所有人的犧牲,又算什麽?!”
    齊夏的邏輯如同冰冷的鎖鏈,一環緊扣一環,將弑神計劃可能引發的滔天巨浪與徹底無效的死局,清晰地、殘酷地呈現在眾人麵前。
    他不僅考慮了後果,甚至精確地預見到了後果的多種形態——秩序的湮滅、殺戮的螺旋、神獸體係的自我修複……每一個都是通向地獄的單程票。
    葉白的聲音在令人窒息的沉默裏響起,冷靜得像冰層下的暗流,帶著一種洞察後的沉重:“所以,錢五。”
    他看向那個僵立的身影,“我們的情報,還是太少了。‘殺神獸’這種牽一發而動全身、足以撼動整個終焉之地根基的計劃……僅靠我們‘貓’,遠遠不夠。”
    錢五沙啞的嗓音撕裂:“可是……除了我們‘貓’,又能指望誰?”
    他灼灼的目光掃過葉白和齊夏,“極道?天堂口?他們坐擁的回響者或許可觀,但哪一個不是暗藏禍心、心懷鬼胎?!”
    他聲音裏帶著近乎悲壯的孤絕,“在這終焉之地,你還能找出一個組織,比我們‘貓’更純粹、更可靠、更能擔得起這弑神的重任嗎?”
    然而,葉白沉靜的臉上,竟緩緩浮現出一抹難以捉摸的笑意,那笑意並非歡愉,反而像冰層下暗流湧動的漩渦。“那我說……有呢?”
    他聲音不高,卻在死寂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無聲的駭浪,“一支遠比‘貓’更強大的力量。他們同樣各懷鬼胎,甚至彼此猜忌……”
    葉白微微一頓,目光銳利如淬火的銀針,“但隻要那個‘目標’清晰呈現,他們無需任何動員,便會如最精密的殺戮機器,瞬間同步、悍然出擊!”
    錢五仿佛聽見了最荒謬的囈語,嘴角扯出一個充滿諷刺的弧度。
    “嗬……你是在講什麽天方夜譚?終焉之地每一寸土地都在我們‘貓’的注視之下!若真有這樣的隊伍,我們怎麽可能一無所知?!”
    葉白迎著錢五刺人的目光,緩緩吐出四個字,聲音清晰得如同冰珠墜地:
    “地、級、生、肖。”
    這四個字本身,就是一道撕裂認知的驚雷!
    “什——?!”錢五臉上的不屑瞬間凍結,化為一片空白,瞳孔因極致的震驚而驟然收縮至針尖大小。
    整個囚室陷入了一種近乎真空的死寂,唯有粗重而紊亂的呼吸聲在回蕩。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釘在葉白那張平靜得可怕的臉上,試圖從中找出哪怕一絲玩笑的痕跡。
    除了齊夏。
    他依舊垂著眼簾,指節無意識地、一下下地叩擊著地麵布滿塵土的刻痕。他似乎對葉白掀起的這場認知風暴毫無意外。
    甚至,在無人察覺的瞬間,他緊抿的嘴角極細微地鬆動了一下,那並非笑意,而是一種……被搶先一步的、帶著奇異共鳴的了然。
    這正是他心中盤旋已久、尚未宣之於口的棋局——利用終焉之地規則本身的基石,去撬動那看似永恒的龐然大物。
    葉白,不過是先他一步,將這顆足以引爆整個棋盤的重磅棋子,砸在了眾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