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千絲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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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一見鍾情。
    彼時姐夫雖還未中舉,已是遠近聞名的才俊,許多人家想把閨女嫁給他,其中不乏大戶人家。
    他把所有媒人拒之門外,道自己已有心儀對象。
    街坊鄰舍好奇不已,都想知道是誰家千金把他的心拴住了。
    等來江家吃席,方知是慈幼院一個孤女。
    驚得眼珠子差點掉一地。
    許多人替他惋惜。
    “一個好嶽丈能讓你少奮鬥三十年,你娶個孤女做什麽?簡直糟蹋你這一身容貌才情。”
    姐夫的回複總是讓他們啞口無言。
    “你們怎知,我不能靠自己出人頭地?”
    那些人見他執迷不悟,漸漸不和他來往。
    姐夫渾不在意。
    沒了沒完沒了的雅集閑談,他反而更能專注自己的學業,一舉考上舉人進士,將昔日同窗甩在身後。
    當了官有人給他塞小妾,也都被他拒了。
    他不攀附權貴,不阿諛奉承,全憑實幹才能,在官場一步步晉升,無數寒門子弟將他視為榜樣。
    隻有姐姐和得了姐姐轉述的她知道,他為此熬了多少日夜,費了多少心血。
    “你姐夫最近又多了好多白發,我都不敢數了。”
    姐姐在最後一次來信裏如此寫道。
    “真怕他累出大病。”
    姐夫最終沒有累出大病。
    他用盡半生力氣,站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高位,也沒能為慘死的女兒討一個公道。
    宮妃一句誣蔑,就斷送他的一生。
    如此荒謬。
    又如此殘酷。
    “皇權社會是這樣的,君王生殺予奪,百姓賤如螻蟻,便是達官貴人,也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隨時都會喪命。”
    師父曾如此對她說過。
    身為這個皇朝最底層的螻蟻,她早就看透這一切。
    但仍然覺得,那麽專情,那麽努力,那麽清廉正直的姐夫,不該頂著玷辱宮妃這樣的汙名,屈辱死去。
    構陷他、貶斥他、謀害他的人,都該為此付出代價。
    駱昭儀沒能送走盧美人,自有她來送。
    “夫人,有人在盯著您看。”
    五花突然開口,打斷她的沉思。
    “在那。”
    馮清歲順著她所指方向望去,隻見一個身穿玄色繡金圓領袍,腰懸佩劍,身形高大,劍眉朗目的青年男子正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怔怔地看著她。
    見她看來,忙轉過頭去,一副怯情模樣。
    她擰起眉頭。
    “這人我沒見過。”
    男子調轉馬頭,疾馳離開。
    那迫不及待逃離的背影,怎麽看都有幾分心慌意亂。
    馮清歲遛狗遇到過不少搭訕之人,像這般“純情”的,還是頭一回見。
    “十有八九是裝的。”
    她對五花道。
    “明日他要是還來,你跟去查一查,看是什麽人。”
    五花點頭。
    翌日兩人出門,卻不曾碰見那人。
    馮清歲把這事丟到一邊。
    回府時,門房卻呈了個雕工極其精美的檀木盒子給她。
    “珍寶閣的夥計剛剛送來的,說是他們新出的飾品,送給夫人試戴。”
    珍寶閣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銀鋪,馮清歲聽過它的名號,卻不曾聽說它還會送新品給人試用。
    立即想起昨天碰見的男子。
    該不會是那人借著珍寶閣的名頭送來的吧。
    五花卻將盒子拿過去。
    端詳片刻,道:“這個好像是千絲盒。”
    馮清歲眸光一凝。
    千絲盒是一種極其歹毒的機關匣,內置一百零八根淬了毒液的銅絲,一開盒就會彈出來,刺到臉上。
    專為毀容而設計。
    那個男人裝模作樣,故弄玄虛,是為了毀她容貌?
    她將盒子帶回府裏,做好防範才讓五花打開,盒蓋鬆開刹那,果然彈出無數銅絲。
    每一根銅絲尖端都泛著幽幽藍光。
    果真是千絲盒。
    將銅絲撿回盒子裏後,她對五花道:“明日下午,我們去珍寶閣討一下債。”
    五花詫異:“應該不是珍寶閣送來的吧?”
    馮清歲輕笑:“不是,但送它的人應該會去看我毀容的樣子。”
    不親自看一看,怎麽確定目的是否達成呢。
    五花點頭:“有道理。”
    下午是珍寶閣人氣最旺的時候,掌櫃迎來送往,笑得臉都快僵了。
    見停到鋪外的驢車上下來一個戴帷帽的女子,忙給櫃夥使了個眼色。
    櫃夥迎出去,恭敬道:“夫人裏邊請,我們新款銀飾剛上櫃,可到二樓挑選。”
    卻聽女子問道:“你們掌櫃呢?”
    櫃夥瞥了眼正在招待一位伯府千金的掌櫃,歉笑道:“請問您找掌櫃所為何事?店裏一應事務,小人皆可效勞。”
    女子抬手,遞過來一隻雕工精美的檀木盒。
    “給本夫人送毀容機關匣這種事,你也能經手?”
    櫃夥:“……”
    “掌櫃!”
    他登時轉身跑向掌櫃。
    掌櫃瞪了他一眼。
    沒看到他正忙嗎?鬼喊什麽!
    櫃夥附耳小聲道:“門口這位夫人說我們送了毀容機關匣給她。”
    掌櫃:“???”
    跟正在接待的伯府說了聲抱歉,將她轉交給櫃夥後,他朝門外女子走去。
    “夫人可是有誤會?”
    他詢問道。
    “我們銀樓不曾送出過這個樣式的盒子。”
    “可我們紀府的門房說是珍寶閣的夥計送來的,那夥計說是珍寶閣新出的飾品,送我試戴,我一打開就被銅絲紮成刺蝟,如今臉都毀了,你們居然不認賬?”
    紀府?
    是他想的那個紀府嗎?
    掌櫃額頭青筋直跳。
    他就是活膩了,想拉著東家一起下地府,也不會給紀府送毀容神器呀!
    “紀大夫人,這肯定不是我們送的。”
    他竭力保持平靜。
    “我們少東家和紀大人是好友,討好您都來不及,怎會毀您容貌?您的心情我十分理解,我們一起報官,把罪魁禍首揪出來好不好?”
    女子狐疑道:“真不是你們送的?”
    “千真萬確!”
    “好吧,那就報官。”
    掌櫃立刻照做。
    東城兵馬司新上任的指揮使親自趕了過來。
    “夫人請寬懷,我們會竭力追緝賊蹤,一旦捕獲正犯,定當押赴刑獄司,還您一個公道。”
    馮清歲道好。
    隨即回了驢車,坐車離開。
    驢車轉過兩個街角後,一道微胖身影落在車頭。
    “夫人,找到那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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