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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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縛雪悚然一驚,難以置信地看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女子。
    “馮氏?你怎會在這?”
    “我可是在這等了娘娘好久。”
    馮清歲笑眯眯道。
    “糞車走得那麽慢,糞桶又臭又悶,娘娘不知我有多擔心你憋死在桶裏。”
    怎麽會這樣?
    韓縛雪心亂如麻。
    她不過臨時起意躲到糞車裏逃離出宮,馮氏如何會知道?
    莫非宮裏一直有人盯著她?
    是了,紀長卿既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她的繡屏上做手腳,定然在宮裏有暗線。
    她始終在暗線的監視之下,甚至連出宮這事,說不定也有人暗中使勁,才會如此順利。
    紀長卿和馮氏兩人怕是正等著自己出宮,好收拾自己。
    她走了一步臭棋!
    捋清楚後,她強自鎮定下來。
    “多謝馮夫人關心。”
    她站起身,跨出木桶。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馮夫人若尋我有事,不如到別處詳談。”
    說完轉身就跑。
    才跑出幾步,膝蓋驟然一疼,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撲倒在地麵上,磕斷一顆牙齒。
    難以言喻的劇痛從牙床直衝天靈蓋,疼得她連指尖都痙攣著摳進土裏。
    馮氏不鹹不淡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我覺得此處甚好,和娘娘的氣質非常相稱,作為娘娘的殞身之地,再合適不過。”
    韓縛雪手撐地麵,艱難地轉過身來。
    “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我性命?”
    “無冤無仇?”
    馮清歲諷刺一笑,從懷裏取出一張紙條,攤開在她麵前。
    “娘娘可還記得江侍郎夫人?”
    認清紙條上的字跡後,韓縛雪瞳孔驟縮。
    她寫給暗衛,用來威脅荀善對江侍郎夫人下毒手的紙條,為何會在馮氏手上?
    “娘娘想必很得意吧。”
    馮清歲將紙條收回懷裏。
    “隨便寫張紙條,就能謀奪人命。”
    “以為身在後宮,無人能查到自己頭上,便肆無忌憚地用全天下獨一無二的花香墨書寫。”
    “然而俗話說得好,天狂有雨,人狂有禍,娘娘如此狂妄,豈能善終?”
    牙齒不斷滲血。
    腥氣滿鼻。
    銳痛持續不斷地折磨著神經。
    韓縛雪腦海忽然冒出太子在芳華殿說過的話:“我從未告訴過你,這些牙齒裝著很疼,時時刻刻都在疼,疼得我想發瘋。”
    她想象不出他所說的疼痛,直到此時此刻。
    斷牙原來,真的很疼。
    若她當年能控製住自己的脾氣,不曾扇那一耳光,不曾打斷太子的牙齒,太子是不是就不會長成暴虐之人?
    不會生出那般惡癖,虐死江侍郎的女兒?
    她不用為了給他善後而殺江家滿門,是不是就不會淪落到如今地步?
    可她如何控製得住!
    她那時真心戀慕皇帝,皇帝眼裏卻隻有那個女人。
    哪怕那個女人背叛了他,他也依然執迷不悟,將長得肖似那女人的村姑納入宮中,晉升為貴妃。
    韓家幫他做了多少見不得光的醃臢事?
    他過完河就拆橋,絲毫不顧及她的感受,哪怕敷衍都懶得敷衍,叫她如何忍受?
    偏偏太子蠢笨,不能給她長臉,也無法理解她,支持她。
    竟說出想讓貴妃做他母後這種剜心刺骨之言。
    也不想想,貴妃若做了皇後,東宮怎麽可能是他的!
    重來一次,她還是會動手。
    這大概就是,他們母子的宿命。
    看著馮氏臉上沉靜的神色,她知道自己今日怕是難逃一死,啞聲問道:“你和江家是什麽關係?”
    馮清歲淡淡道:“你毋需知道。”
    “隻要知道今日是你的忌日便好。”
    說完看向五花。
    五花拿起放在糞池邊上的攪屎棍,挑起韓縛雪腰帶,將她扔到糞池裏。
    韓縛雪猝然一驚,張口欲呼救。
    糞便混合著蛆蟲湧入口中。
    堵住喉嚨。
    叫她發不出半點聲音。
    濃稠的糞便將她淹沒其中,填滿她的眼耳鼻舌口。
    惡臭鋪天蓋地,無邊無際,痛楚同樣鋪天蓋地,無邊無際。
    她徒然掙紮。
    越陷越深。
    終於。
    一切感知戛然而止。
    馮清歲看著糞池一點點恢複平靜,轉身帶著五花離去。
    天空漆黑如墨,唯留地平線一抹蒼白。
    風起。
    暴雨轉瞬即至。
    雨水衝刷洗去地麵所有痕跡。
    三日後,挑糞施肥的糞夫從糞池挖出一具女屍,悚然報官。
    衙門根據女屍身上的衣物,判斷這是一名宮女,疑心對方借糞車潛逃出宮,失足跌落糞池身亡,遂報給內務府。
    內務府已發現看守芳華殿的宮人屍身,正為韓縛雪失蹤一事發愁,去停屍房核查過後,確定是韓縛雪。
    急忙報給皇帝。
    皇帝淡淡道:“送還韓家罷。”
    韓老夫人身子本就不好,收到女兒屍身後,見其麵目全非,痛哭暈倒。
    韓家捉襟見肘,韓縛雪死得又不光彩,韓家人買了具薄棺,殮了韓縛雪屍骸,不曾停靈,便匆匆下葬。
    外間不知韓縛雪已死,還在傳她因巫蠱厭勝被廢除後位,打入冷宮一事。
    畢月兒早在紀家人進宮參加壽宴當日下午,便借口祖母染疾,離開紀府。
    免得紀家人被抄家流放,連她也算上。
    然而歸家後,卻不曾收到紀長卿因詛咒君主、破壞皇家祥瑞被斬首抄家的消息。
    反倒是皇後的壽禮出了差錯,慘遭廢黜。
    “祖母,這到底怎麽回事?”
    她惴惴不安地問尤氏。
    “外祖父明明在紀長卿的畫上加了字,他也確實送了那幅畫,為何壽宴沒有出事?”
    尤氏心中同樣不安。
    先前她並不知威脅她的人是誰的人,皇後繡屏燒出骷髏頭的事一出,她便疑心此事和後宮有關。
    但到底皇後是害紀長卿不成反遭反噬,還是和紀長卿一樣,同遭陷害,她無從知道。
    這幾日提心吊膽,生怕那幕後之人會因為陷害紀長卿失敗,而公開她的罪證。
    “可能是室溫不夠,沒有顯現吧。”
    她寬慰自家孫女。
    畢月兒也隻能如此做想。
    豈料翌日湯氏裱褙鋪就遭到官府查封,她的外祖父及兩個舅舅都被關進大牢。
    罪名是他們在裝裱之時,屢次將真跡藏匿,換成高仿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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