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的時候總是突如其來的。
    可以往每一次，洛字清都沒有認真的、鄭重的告別。
    所以到了需要鄭重告別的那一刻，洛字清他發現他並不會告別。
    告別時候要說的話、要做的表情、需要囑咐的話語。
    對他而言都是陌生的。
    長達十分鍾的安靜，直到洛字清笑了，他的笑聲在這裏格外清晰，但下一秒又仿佛被黑暗吞噬。
    他像是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於是他歎了口氣，幾乎是瞬間的功夫，一直在支撐著的繩索頓時消失。
    那些原本可以被他操縱的小火苗也在閃爍幾次後徹底不見。
    莫戒從後背滑落在地，而後又站起身，目光盯著洛字清的後背。
    旁邊保護著夏月的能量罩，也幾乎同一時間應聲而碎，周圍的觸手被這樣的動靜嚇了一跳，呆愣在原地。
    可反應過來，觸手蜂擁而至。
    目標很明確——是夏月。
    洛字清沒忍住笑出聲，他拖著沒有力氣的身子往夏月的方向走了一步。
    他低下頭看著他的肚子。
    “誰的肚子不是容器。”
    既然他也是愈能者，那他也可以做到夏月能做到事情——孕育生命，成為母體的載體。
    “別太欺負人了。”
    說完，觸手毫不留情的穿進洛字清的腹中，一條、兩條、五條……越來越多的觸手像是找到了什麽寶藏。
    它們開始在洛字清的身體中橫衝直撞，開始汲取新鮮的生命力。
    洛字清手撐著牆壁，低著頭看著被他護著的夏月，為數不多的理智感受著他的身體被未知生物撕扯的情況。
    血液從額頭滑落、從嘴角溢出、從耳中冒出……
    一滴又一滴的落在夏月的身上，直到將夏月喚醒。
    夏月她眨了眨眼睛，意識回籠的那一刻，她立刻有所警惕，可當她下意識的看向麵前的陰影。
    看向那個將她護住的洛字清時。
    夏月愣住了。
    沒有人可以在看到洛字清這副樣子還能保持理智，就算是她也維持不住。
    夏月嘴角打顫，雙手全然不顧自己的身體想要去觸碰洛字清，可伸出手卻又無從下手，於是她的手在半空僵持。
    “洛洛……”
    “不要為我難過。”
    洛字清出口打斷，他在看到夏月醒過來的時候就閉上了眼睛，先是莫戒，後是夏月，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他想這兩個人看到他這個情況，會受不了炸了這個世界吧。
    可他卻不想讓他們兩個人知道。
    畢竟，知道了肯定會為他難過。
    可他一個不在乎生命的人不值得他的好朋友為他落淚，也不值得有人為他而難過。
    他漠視生命、不尊重生命。
    該死的，不要為他難過。
    可是……
    淚水夾雜著血從臉龐落下，難過而開始顫抖的身體，都在說明他才是那個最為難過的人。
    看著夏月怔住的模樣，洛字清嘴角扯了扯，露出一個在他想來不會很醜的笑容，他笑著開口。
    “不要難過，這隻是離別。”
    但隨後，洛字清又眼神悲切，“對不起。”
    “我沒有找到出口。”
    ——沒辦法帶著你們回去。
    洛字清認真的道著歉，“我一開始就知道會出事的。”
    “我沒有告訴你們……讓你們變成這樣，是我的錯。”
    “是我的錯……”
    “對不起。”
    “對不起……”
    洛字清每說一句，語氣就微弱幾分，可即便磕磕絆絆，洛字清還是重複的、不厭煩的道歉。
    直到他的手開始順著牆壁下滑，觸手穿透了他的肚子。
    耳鳴響起，洛字清跪在了夏月的麵前，他雙手下垂，整個人神誌不清。
    嘴裏念叨的也開始變得混亂讓人聽不清，直到這一刻，夏月紅著眼張開手，她任由觸手將她的身子也纏繞。
    那明明令她最為討厭的死亡，可在這一刻成為了夏月的慰藉。
    她將洛字清抱在懷中，動作緩慢又輕輕的蹭了蹭洛字清，她紅著眼，雙手一下又一下的拍著洛字清的後背。
    “不怕不怕，姐姐在這裏。”
    “我們洛洛最堅強了。”
    “痛痛飛走……痛痛飛走了……”
    夏月像是一位帶有慈愛的母親，正在安撫沒有安全感的幼崽，她的神情充滿了慈愛的同時，又充滿了心痛。
    “好冷啊……”
    耳邊洛字清的聲音響了起來，夏月立刻將她身上的衣服脫下披了過去，哪怕那是一件已經成為了破爛的衣服。
    哪怕那也是夏月唯一的外套。
    可洛字清……她的洛洛在說冷。
    “姐姐……”
    “我挺喜歡你們的。”
    那或許是洛字清神誌不清的念叨，可還是讓夏月聲音哽咽，安撫的動作停下。
    要說什麽呢。
    在這種時候要說什麽呢。
    夏月張了張嘴，許久才想起自己愈能者的身份，而後幾乎是不要命的想要將懷裏的洛字清恢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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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一次又一次的無效都在說明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洛字清曾經做過的事。
    她也沒辦法把人救回來。
    更沒有辦法解決她洛洛的痛苦。
    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的洛洛，一點一點的在她麵前虛弱下去，看著她的洛洛痛苦的蜷縮顫抖。
    這就是死亡嗎？
    夏月愣住，整個人仿佛丟了三魂六魄一般無法回神，餘光在看到莫戒的身影下一秒雙眼露出驚喜。
    可在看到莫戒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時，夏月又意識到了什麽，她緊緊盯著那雙眼睛。
    在透過眼睛看到莫戒的情況後，她終於無奈的閉上了雙眼，再次睜開她眼神露出幾分的無奈和不忍。
    想說的話到底也沒有說出去。
    她垂下頭，感受著懷裏洛字清身體的溫度逐漸下垂，呢喃的話語越來越輕，夏月的神情開始變得麻木，抱著洛字清晃悠的動作也逐漸緩慢。
    什麽也做不了。
    隻能看著。
    夏月她想她這個姐姐還真是垃圾，她算什麽愈能者，連最在意的人都救不回來，那還算什麽愈能者。
    她的洛洛要死了。
    她也會死在這裏。
    遲鈍的大腦喪失了思考的能力，極致的悲傷在這一刻卻猶如冰山冰住了一切。
    這裏安靜的嚇人，沒有哭聲、也沒有安慰的聲音。
    甚至就連心髒跳動的聲音也在慢慢減弱。
    直到——消失。
    消失的那刻，夏月動作終於停下，她低下頭看著沒有呼吸的洛字清，看著那幾乎被血遮擋住的模樣，她眼光泛著淚。
    什麽也說不出來。
    她隻是看著，像是要把洛字清的樣子記在心裏，除此之外她也隻是將人抱住。
    ……
    下一秒。
    身後的牆壁破裂，外麵的人齊心協力，將牢不可破的牆壁打穿了一個洞。
    外麵的陽光射了進來，灑落在了夏月和洛字清的身上，夏月反應遲鈍的抬頭看向前方。
    身後傳來了終於成功打破的歡呼聲，可夏月卻怎麽也笑不出來，她將洛字清緊緊抱住，然而在聽到莫戒向他這邊走來的聲音她猛的抬頭。
    眼神是抑製不住的殺意。
    “莫戒，我不管你是什麽情況，如果你不停下來，你會後悔的。”
    可莫戒沒有停下，他依舊抬腳最後來到夏月的麵前，沒有感情的雙眸居高臨下看著緊緊抱在一起的兩人。
    “莫戒，你不是最厲害了嗎！”
    “這種東西就能把你控製住嗎？”
    夏月一邊說，一邊抱著洛字清往後移去，可到底沒有莫戒快。
    幾乎是夏月剛有動作，莫戒抬腳踹向夏月的胸口，幾乎是一腳就踹碎了夏月胸口的骨頭，夏月嘴角頓時噴出血。
    雙手鬆開洛字清的同時整個人也飛向外麵，而掉下去的時候，夏月用著僅存的意識看到了莫戒再次手持匕首靠近洛字清。
    看到這裏，夏月眼神變得狠辣，幾乎是和時間賽跑，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秒，夏月幾乎用完了自己最後的能量打向了莫戒。
    而後夏月閉上眼從高空快速下落。
    直到被趕來的眾人接住，眾人下意識的抬頭看向上方，在看到莫戒的身影時，幾乎每個人的心頭都有了不好的預感。
    而恢複了意識的南智，在看到這一幕時幾乎沒有多想就意識到了什麽，他抓住身旁的人下達了他的第二個指令。
    “不論用什麽手段。”
    “阻止莫戒。”
    說完，南智感到了麻煩。
    所以說當老大的人就是惹麻煩的存在嗎！
    隻是……
    南智想到了什麽。
    為什麽沒有看到洛洛。
    洛洛沒有跟他們在一起嗎？
    到底發生了什麽，能讓夏月幾乎不留情麵的對莫戒動手。
    平日裏夏月和莫戒雖然口上不對付，但到底也沒有真打起來，可是這一次。
    那個攻擊幾乎是夏月最後可以打出來的威力。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
    ……
    上麵的莫戒不語，也沒有任何想要處理身上傷口的打算，他用另一隻手撿起匕首後走向了洛字清位置。
    而後他跪下來，抬起匕首，最後狠狠刺進了洛字清的脖頸。
    隨後，開始了緩緩“割”的動作。
    那是無聲的動作。
    也是隻有一個人能看見的畫麵。
    洛字清再次有意識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無比熟悉的環境。
    那是他一開始的地方。
    想著，洛字清眨了眨眼而後活動了一下身子從地上坐起來，在看到身上沒有任何髒東西後，他平靜的接受了他已經死掉的事實。
    隻是……
    “你在為什麽不說話。”
    【宿主，我隻是不想打擾你。】
    “所以我可以去死了嗎？”
    【宿主？】
    “怎麽，你會覺得我會難過走不出來？”
    洛字清這樣說著，而後站起身，眼神有些困惑，“我把他當做一場冒險，最後我也真誠的道歉了。”
    “哭完之後就忘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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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字清喃喃自語，他眼眸下垂，一時間也不知道他是在和誰說話，又或者是在自言自語。
    可隨後，洛字清又不在乎的晃了晃頭，而後他想到了他接下來的“結局”。
    “所以我可以去死了嗎”
    【當然可以！宿主完成了任務就可以去死了！】
    【恭喜洛洛可以獲得大別墅和豪華遊艇！話說洛洛去了那邊不要忘了我！】
    【不過話說回來，洛洛真的身體沒有不舒服嗎？我記得最後洛洛很慘。】
    洛字清腳步輕快，他眼神終於夾雜了一絲的欣喜和放鬆，聽到這裏他笑出聲，“也還好，最起碼隻是肚子破了個大洞。”
    【洛洛。】
    “怎麽？”
    【作為係統，不應該有事情瞞著宿主，所以洛洛我要告訴你，後麵發生的事。】
    “說吧。”
    【洛洛會生氣的，所以我在猶豫要不要告訴洛洛。】
    “我不會生氣，我脾氣很好的。”
    【莫戒把洛洛的頭割下來當球踢了。】
    “……”
    “誰的頭。”
    【洛洛的。】
    “當球踢了？”
    【踢了兩腳。】
    “……”
    洛字清停下腳步，他眼神裏閃過困惑的同時，嘴角慢慢消失了笑容的弧度。
    【洛洛生氣了嗎？】
    “沒有。”
    【可是……】
    “我回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是零嗎？”
    【不是。】
    “我要回去處理一下。”
    洛字清麵無表情的說著話，那樣子很平靜，可在係統看來，平靜之後仿佛隱藏著什麽。
    但他是係統。
    ——係統就是無條件聽宿主安排的存在。
    【十分鍾後，我們會再次回到那個世界，但是洛洛，因為那個世界是漫畫世界，所以隨著劇情的發展會和我們印象裏的發展有一點不一樣。】
    “無所謂。”
    洛字清依舊麵無表情，可下一秒他又笑出聲，笑意卻深不見底。
    “我隻想弄死那個紅毛狗，什麽東西，敢割他大爺我的頭，還當球踢。”
    死可以。
    但是死不瞑目，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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