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冰櫃的嗡鳴聲裏，白清清踮著腳尖擦拭貨架頂層，製服襯衫被汗水洇出淺灰的雲紋。三米外的收銀台前，兩個染黃頭發的社會青年正把口香糖砸在掃碼器上："小妹妹，這包煙我們上周就付過錢了。"
    玻璃門忽然被頂開，懸掛的銅鈴發出清響。白清清的手指頓在貨架邊緣，看見張歡抱著籃球走進來，運動發帶將劉海全部捋到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他像是沒注意到劍拔弩張的氣氛，徑直走到冰櫃前取出運動飲料。
    "我說——"黃毛伸手去扯白清清胸前的工牌，忽然被籃球砸中後背。張歡擰開瓶蓋灌了兩口水，喉結滾動時目光掃過貨架第三層的監控攝像頭："王哥說今天要查上個月丟的那條玉溪。"
    白清清看見黃毛的瞳孔突然擴散，像被針紮破的氣球般泄了氣勢。等兩人罵罵咧咧地離開，她才發覺後背已經貼滿了冰櫃冷凝水。張歡彎腰撿籃球時，她注意到他後頸有一顆淡褐色的小痣。
    "要幫忙嗎？"張歡指著她夠不到的貨架頂層。白清清搖頭時馬尾掃過泛紅的耳尖，藏在圍裙口袋裏的手正捏著皺巴巴的助學貸款申請表。玻璃窗外傳來細弱的貓叫，張歡轉身時運動鞋碾過地磚上融化的冰碴。
    巷口的紙箱裏蜷著隻髒兮兮的三花貓，右前爪纏著發黃的繃帶。白清清蹲下來時，製服裙擺掃過潮濕的水泥地，從帆布包裏掏出半根雞肉腸。小貓舔她指尖時，她沒注意到巷尾陰影裏停著輛黑色山地車。
    次日物理課，李老師把示教儀砸得砰砰響："這道傳送帶摩擦力問題，張歡上來畫受力分析圖！"粉筆折斷在黑板上的瞬間，後排玩手機的體育委員突然站起來："應該先計算動能損耗！"
    全班哄笑中，張歡垂眼轉著圓珠筆，筆帽上的貓咪掛墜晃出殘影。白清清看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想起昨夜路燈下他給三花貓換藥的手指。被催眠的體育委員還在滔滔不絕，直到下課鈴解救了他的窘境。
    實驗課意外發生在周五傍晚。白清清握著遊標卡尺測量金屬球直徑時，酒精燈忽然爆出藍色火焰。張歡扯過她手腕的瞬間，前排男生"恰好"打翻了滅火沙桶。砂礫撲滅火苗時，他鬆開的手指在她腕骨留下灼燒般的溫度。
    "小番茄該驅蟲了。"張歡突然開口。白清清正在整理實驗報告，鋼筆尖在紙麵洇出墨點。物理教室的夕陽把兩人影子拉長在儀器櫃玻璃上，她聽見自己心跳震碎了燒杯裏的氣泡聲。
    暴雨突至的夜晚，白清清跪在倉庫地板上搶救臨期麵包。鐵門被踹開時帶進潮濕的水汽，三個黑影堵住了逃生通道。"白天那個催眠小哥不在吧？"為首的男人轉動著蝴蝶刀，刀光映亮她腕上的電子表——2347，末班車還有十三分鍾。
    貨架突然倒塌的巨響中，三花貓炸著毛竄過男人腳背。張歡的白襯衫淋得透明，喘息聲混著雨滴砸在鐵皮屋簷上。白清清看見他瞳孔深處旋轉的銀色漩渦，像被揉碎的月光落進深潭。男人們僵直著倒下時，小番茄正舔舐他流血的手肘。
    便利店監控畫麵永遠缺失了這七分鍾。白清清數著張歡的睫毛，看他用繃帶在小番茄尾巴上係蝴蝶結。雨聲漸弱時，她發現助學貸款申請表上多了一行陌生字跡：周末的寵物醫院兼職，時薪比這裏高30。
    晨光穿透教室窗簾的那天，張歡在課桌下攤開掌心。小番茄的爪印像朵粉色梅花綻放在他紋路間，白清清低頭記筆記時，發絲掃過他手背像蝴蝶停駐。走廊傳來教導主任的腳步聲，他合攏手掌，藏起十五歲夏天最柔軟的秘辛。
    物理教室的吊扇攪動著消毒水氣味，白清清數著試管架上的刻度線，餘光瞥見張歡把橡皮筋套在手腕上轉圈。窗台上小番茄正追著光斑咬自己尾巴，金屬貓牌在陽光下閃成跳動的銀點。
    "今天做密立根油滴實驗。"李老師敲著黑板上的電路圖，"兩人一組記錄數據。"教室裏響起拖動桌椅的噪音，白清清抱著筆記本站在原地，看見張歡把書包甩到鄰座桌麵。他的圓珠筆在實驗手冊封麵畫出螺旋紋路，像某種神秘的摩斯密碼。
    器材室傳來爭執聲時，白清清正在調試顯微鏡焦距。校籃球隊長揪著物理課代表的衣領撞在儲物櫃上："敢舉報我抄襲實驗報告？"張歡彎腰撿起滾到腳邊的金屬砝碼，指尖在砝碼底部輕輕摩挲。
    "上周四訓練結束，"張歡突然開口，"教練說更衣室少了塊浪琴表。"籃球隊員的拳頭僵在半空，瞳孔裏泛起灰霧。物理課代表跌坐在實驗台下，看著施暴者突然九十度鞠躬："我不該偷改實驗數據！"
    白清清捂住嘴的瞬間，小番茄從窗台躍上張歡肩頭。少年用校服外套裹住發抖的課代表時，露出腰間別著的貓罐頭。消毒櫃玻璃映出他後頸的痣，在白清清的視網膜上烙成發燙的印記。
    梅雨季的食堂永遠泛著潮氣，白清清數著餐盤裏的米粒，聽見隔壁桌女生在傳閱八卦雜誌。"三年二班那個轉學生，據說家裏給學校捐了棟實驗樓......"她的不鏽鋼勺忽然撞上什麽硬物——張歡不知何時坐在對麵，餐盤裏堆著冒熱氣的關東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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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番茄不吃胡蘿卜。"他夾走她餐盤裏的雕花蘿卜片，放上半塊玉子燒。蒸騰的熱氣模糊了鏡片，白清清數著他衛衣抽繩末端的透明珠子，發現每顆裏麵都封著幹花瓣。食堂阿姨推著清潔車經過時，她終於注意到他手背的貓抓痕結著新鮮血痂。
    黃昏的圖書館頂樓，白清清蹲在工具書櫃後麵給小番茄換藥。貓用腦袋蹭她手肘的校徽時，樓下突然傳來管理員喝罵："誰把《夢的解析》泡在水池裏！"她慌張起身撞到櫃角，卻被張歡按住肩膀。他食指豎在唇前，睫毛在暮色中鍍著金邊。
    書架縫隙間，學生會幹部正在銷毀記滿黑賬的筆記本。張歡轉動腕間的橡皮筋，白清清聽見鋼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突然變成有規律的圓周運動。當那人開始用俄語背誦《出師表》，她咬住下唇才沒笑出聲。
    暴雨在晚自習時再度傾盆，白清清縮在便利店倉庫核對進貨單。鐵門吱呀作響的瞬間，小番茄的尾巴炸成雞毛撣子。上次那個蝴蝶刀男人帶著四個同夥堵住門口，刀尖挑開她裝麵包的塑料袋："小美人兒，今天可沒有英雄救......"
    玻璃爆裂聲打斷了他的威脅。張歡從通風管道躍下時，帶落紛紛揚揚的櫻花海報——那是上屆學園祭的裝飾遺物。他白襯衫紐扣係錯位，露出鎖骨處結痂的貓爪印，濕發垂在眼前像個真正的壞學生。
    "你們五個。"張歡甩著淋透的劉海，"上周是不是在網吧順走了老板的翡翠扳指？"男人們突然集體轉向牆壁開始撞頭，白清清趁機把小番茄塞進貨架底層。當警笛聲由遠及近，她發現少年掌心嵌著半片碎玻璃，血珠正滴在過期的草莓果醬包裝上。
    午夜值班室，白清清用碘伏棉簽輕點他傷口。"便利店有員工保險。"她聲音比小番茄的呼嚕聲還輕。張歡忽然翻轉手腕，露出掌紋間閃爍的金屬光澤——那是嵌在皮膚裏的微型芯片，此刻正映著貓眼石般的幽光。
    "上次說的寵物醫院兼職，"他任她包紮傷口，"院長需要會調配鎮靜劑的助手。"狂風撞碎在霓虹招牌上，白清清低頭係繃帶時，瞥見他褲袋裏露出半截燙金請柬。那是全市物理競賽的邀請函，參賽者姓名欄卻被人用紅筆劃掉。
    晨讀課的白噪音裏，白清清在錯題本上畫滿無限符號。前桌女生突然轉身拍她桌子："你是不是偷用了我的香水？"整個教室陡然寂靜，張歡趴在課桌上的後腦勺微微一動。小番茄從教室後門溜進來，嘴裏叼著半管斷裂的口紅。
    "今早儲物櫃的鎖......"女生突然開始打嗝，"是我自己忘記關......嗝！"白清清看著張歡肩頭規律的起伏頻率，發現他的呼吸節奏與小番茄擺尾的速度完全同步。陽光穿過窗欞將他影子拉長在她腳邊，像道溫柔的警戒線。
    生物課解剖鯽魚時，白清清的鑷子突然被按住。"膽囊在這裏。"張歡的橡膠手套擦過她手背，福爾馬林氣味中混進一絲檸檬草香。當他把完整取出的魚鰾放進她培養皿，前排男生突然驚呼自己解剖的魚正在抽搐——那尾鯽魚確實在張歡的凝視下跳起了華爾茲。
    放學後的天台，白清清發現防火門掛著新鎖。小番茄卻鑽進通風管示意她跟上，貓爪印在積灰的管道裏連成星圖。當她從另一端跌落，正好栽進堆滿軟墊的密室——這裏擺著天文望遠鏡和量子物理教材，牆上的便利貼寫滿晦澀方程。
    張歡舉著冰可樂出現在氣窗時，夕陽給他輪廓描上金邊。"這是我的......"他頓了頓，"防災避難所。"白清清注意到角落的恒溫箱裏培育著發光苔蘚，培養皿標簽寫著「光能轉化率73」。小番茄突然躍上工作台，肉墊按亮某個按鈕，密室頓時飄起人造雪。
    地鐵末班車呼嘯而過，震得試管架叮當作響。白清清握著他遞來的熱可可，聽他講解蟲洞理論像在討論明天早餐。當他說到「時空曲率可以通過生物電流改變」，小番茄突然撓門示警——他們頭頂正傳來教導主任巡查的腳步聲。
    蟬鳴撞碎在教室玻璃上時，白清清正用橡皮擦蹭著月考卷的錯題。小番茄從後門溜進來，尾巴尖掃過張歡擱在過道的籃球鞋。他忽然直起身，筆尖在草稿紙劃出一道銳利的折線——前座男生的修正液正滾向白清清的椅子邊緣。
    "借過。"張歡伸長腿擋住即將傾倒的液體瓶，校服袖口蹭上白清清的桌角。她聞見淡淡的薄荷糖味道，抬頭時隻看見他後頸的痣在衣領間忽隱忽現。小番茄跳上她膝頭，爪尖勾住那張皺巴巴的助學貸款申請表。
    午休鈴聲剛響，白清清就被班導叫去整理圖書角。當她抱著三十七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穿過走廊，正撞見張歡被學生會堵在樓梯拐角。紀檢部長抖著手裏的記分冊："上周逃課去喂流浪貓，這周又往噴水池扔硬幣許願？"
    "硬幣是2001年的錯版幣。"張歡轉著鑰匙扣上的貓爪掛件，"上周三你在器材室......"他突然壓低聲音，紀檢部長瞬間漲紅臉撕了記分單。白清清數著懷裏的練習冊經過時，聽見他輕笑說："監控錄像還沒覆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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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在放學時分準時降臨。白清清縮在便利店屋簷下等雨停，懷裏抱著要退貨的過期雜誌。小番茄突然從自行車棚竄出來，毛茸茸的腦袋頂開她帆布包，嘴裏叼著把印有貓咪圖案的折疊傘。她抬頭望見二樓窗邊晃過熟悉的身影，張歡正把物理競賽獎狀折成紙飛機。
    "同學，要搭便車嗎？"教導主任的電動車碾過水窪，車籃裏塞著沒收的言情小說。白清清搖頭後退，後背撞上自動販售機的鐵皮外殼。小番茄炸著毛朝路口低吼，三個撐黑傘的身影正逼近便利店側門。
    張歡出現得毫無征兆，他單肩掛著淋濕的書包，另一隻手握著熱氣騰騰的關東煮紙杯。"教導主任剛往西門去了。"他咬斷冒著熱氣的竹輪，"聽說最近嚴查教師校外補課。"黑傘們聞言立刻調轉方向，白清清嗅到他發梢的檸檬香混著雨水的腥氣。
    "傘送你。"他把貓咪傘塞進她懷裏，轉身走進雨幕。白清清追了兩步才發現傘柄刻著"物理競賽紀念"，小番茄正蹲在傘骨末端晃尾巴。雨簾那頭的少年突然回頭："明天家政課，記得帶圍裙。"
    家政教室飄著焦糖氣息時，白清清正把打發的蛋白霜倒進模具。鄰組女生突然撞過來："借點白砂糖唄。"她護著攪拌碗後退，後腰抵上冰涼的料理台。張歡提著打蛋器橫插進來，不鏽鋼碗"不小心"扣在對方裙擺上。
    "我教你做舒芙蕾。"他係上印有小魚幹的圍裙，指尖掠過她顫抖的手背。當烤箱計時器響起，白清清發現自己烤糊的蛋糕胚不知何時變成了蓬鬆的金色雲朵。小番茄蹲在窗台偷舔奶油，尾巴有節奏地拍打著被陽光曬暖的瓷磚。
    校園祭籌備會上，白清清被分到鬼屋道具組。她蹲在倉庫角落給骷髏模型纏繃帶，聽見文藝委員們竊竊私語："張歡主動報名當女仆咖啡廳接待耶！"美工刀劃破指尖的瞬間，倉庫頂燈突然爆出火花。
    黑暗中有雙手將她拉出傾覆的紙箱堆，手機電筒照亮張歡繃緊的下頜線。"閉眼。"他聲音帶著奇特的震顫頻率，白清清聽見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所有骷髏模型突然跳起踢踏舞。小番茄的綠瞳在黑暗中閃爍，像兩盞指引出口的迷你燈籠。
    午後的遊泳池泛著淡藍波紋，白清清抱著要縫補的啦啦隊服坐在樹蔭下。張歡破水而出的瞬間，她看見水珠順著他鎖骨滾進深藍泳衣，肩胛骨起伏的弧度像欲飛的蝴蝶。小番茄突然撲向路過的蜻蜓，打翻了她裝紐扣的鐵盒。
    "幫我計時。"張歡把防水表塞進她手心，轉身躍入池中。白清清數著他每一次劃水的頻率，沒注意到泳池管理員正朝這邊張望。當他以打破校紀錄的成績觸壁時，小番茄正蹲在計時器上，肉墊恰好按住暫停鍵。
    梅雨季的黃昏，白清清發現美術室總亮著暖黃的燈。透過門縫，她看見張歡在給石膏像畫領結，小番茄蹲在維納斯斷臂上舔爪子。他腳邊的素描本攤開著，每頁都畫著不同姿態的三花貓，最新一頁的貓咪戴著鑲有草莓的發卡。
    "要試試嗎？"張歡突然轉頭，炭筆在指尖轉出虛影。白清清握著畫筆的手被他虛攏著，鬆節油的味道裏混進他校服上的洗衣粉清香。當夕陽沉入教學樓後方，畫布上的小番茄活了般躍向蜷縮的流浪貓群，而她鬢角的梔子花不知何時被添上了珍珠發夾。
    夜風掀起圖書館窗簾時，白清清在還書箱底發現張歡的借閱卡。最近三十條記錄全是《動物行為學》《貓咪心理學》，夾雜著一本《如何製作鰹魚味貓飯》。卡片背麵用鉛筆寫著極小的時間表，每周三下午的"特別任務"標著粉色貓爪印。
    這個周三的黃昏，她跟著小番茄穿過薔薇花牆，看見張歡蹲在廢棄校車站給流浪貓做絕育。他白大褂下擺沾著草屑，懷裏的小奶貓正啃他聽診器。夕陽給貓群鍍上金邊時，白清清終於明白他鎖在儲物櫃深處的那個鋁箱裏裝著什麽。
    "要抱抱看嗎？"張歡把睡著的小橘貓放進她臂彎，消毒水味的風掠過她發燙的耳尖。小番茄在貓包裏發出呼嚕聲，遠處傳來教導主任尋找"偷渡野貓的壞學生"的怒吼。當他們分頭跑向相反的教學樓，白清清懷中的奶貓突然叫了聲，像按下某個秘密的開關。
    蟬蛻掛在梧桐葉間搖晃時，白清清正踮腳往公告欄貼數學競賽名單。膠水未幹的紅紙被風掀起一角，張歡的名字在第三排輕輕顫動。小番茄突然從冬青叢鑽出來，爪子上粘著撕碎的奧數題集，身後追著氣急敗壞的教導主任。
    "那邊！"白清清本能地指向反方向。教導主任的皮鞋聲漸遠時，她發現張歡正倚在長廊立柱後折紙鶴。他指尖的創可貼新換了貓咪圖案，折到一半的鶴翅裏掉出張皺巴巴的餐券——正是她昨天典當掉的教師節福利。
    家政課飄起焦糖香味的午後，白清清被分到烘焙組最破舊的烤箱。當她第三次打開爐門查看發黑的曲奇餅，發現烤盤不知何時變成了撒著糖霜的貓爪形狀。張歡在鄰組攪拌著可疑的紫色麵糊，圍裙口袋露出半截被燒焦的食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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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試吃。"他遞來的瑪德琳蛋糕還冒著熱氣，貝殼紋路裏嵌著草莓幹。白清清咬到第三口時舌尖觸到硬物，吐出來是枚微型貓鈴鐺。小番茄突然躍上料理台，尾巴掃落那盆失敗的曲奇，陶瓷盤碎裂聲驚醒了打瞌睡的家政老師。
    校園祭前夜的雨帶著桂花香，白清清蹲在禮堂後台縫補扯破的幕布。追光燈突然亮起，她看見張歡在空蕩的觀眾席排練魔術秀。撲克牌化作白鴿的瞬間，小番茄竄上舞台叼走他藏在袖口的玫瑰。那朵沾著貓口水的花最終別在了她裝針線的鐵盒上。
    "明天要戴這個。"張歡變出綴著鈴鐺的貓耳發箍，指尖擦過她劉海時帶落星點火漆碎屑。白清清摸著發燙的耳垂，發現他演出服內袋露出助學貸款回執單的一角。雨滴砸在彩排玻璃窗上，小番茄追著自己尾巴的影子轉圈，把某個秘密盤成毛線球。
    物理實驗室的黃昏總泛著銅鏽味，白清清擦拭著電磁鐵線圈，聽見張歡在隔壁器材室跟人打賭。"能同時轉三十個陀螺就免去值日。"他說話時指尖掠過陳列櫃玻璃，櫃裏的傅科擺突然開始畫完美的圓。當三十枚陀螺在實驗台跳起華爾茲，小番茄正蹲在天平上調整配重砝碼。
    白清清抱著作業本穿過薔薇花廊時，聽見女生們在議論轉學生。那個染銀發的少年總在畫室角落塗抹星空，校服口袋裏永遠揣著貓罐頭。當她駐足看畫架上未完成的《量子貓》，張歡突然出現用身體擋住畫麵，顏料蹭在他後背上像片反相的銀河。
    梅雨季的遊泳課永遠充滿氯水味道，白清清縮在更衣室角落修補泳衣脫線。突然停電的瞬間，有人往她儲物櫃塞了件嶄新泳裝。小番茄的爪印留在更衣凳上，隔壁傳來張歡懶洋洋的聲音："備用發電機該換了。"他濕漉漉的額發滴著水，救生員口哨在黑暗中發出熒熒綠光。
    黃昏的舊書市熙熙攘攘，白清清蹲在攤位前摩挲絕版《飛鳥集》。攤主正要抬價，張歡忽然抱起小番茄湊近："您領口沾的貓毛是緬甸貓。"攤主臉色驟變，哆嗦著找回多餘的錢。當暮色吞沒最後一縷霞光，他們發現書頁間夾著二十年前某屆物理競賽的合影，少年時代的王哥在照片邊緣抱著隻三花貓。
    校園廣播站故障那天，白清清被臨時抓去讀稿。當她念到"流浪動物救助倡議"，麥克風突然竄出刺耳電流聲。導播間裏，張歡正用回形針修理設備，小番茄端坐在控製台把爪子按在混音鍵上。於是整個校園都聽見少女磕磕絆絆的朗讀裏，混進溫柔的貓咪呼嚕聲。
    期中考試周的圖書館總彌漫著咖啡味，白清清在哲學區書架間迷了路。張歡突然從《存在與時間》後麵探出頭，指尖轉著偷藏的濃縮咖啡液。他們分享的耳機線纏成dna鏈狀，小番茄趴在高數習題集上打盹，尾巴尖有節奏地敲擊著《線性代數》的封皮。
    暴雨突降的黃昏，白清清被困在生物園暖房。張歡翻牆進來時帶落幾串佛甲草，製服下擺別著偷摘的晚香玉。他演示如何用芭蕉葉接雨水，卻失手打翻培育中的含羞草。當警衛手電光柱掃過玻璃窗，小番茄躍上控溫器按下開關，驟然亮起的補光燈驚飛了棲息的夜鷺。
    平安夜那晚，白清清在便利店值最後一班。貨架間的彩燈突然熄滅，張歡捧著插滿棒棒糖的蘋果出現，糖紙反射著月光像微型極光。當小番茄撞倒促銷的巧克力塔，他們蹲在廢墟裏搶救融化的鬆露糖，指尖相觸時沾滿可可粉的星光。
    畢業典禮前夜，白清清在天文台發現張歡的望遠鏡對準自己窗口。小番茄頸圈突然鬆動，掉出卷微型膠片——每幀都是她喂貓的背影，在便利店整理貨架的側臉，還有家政課上沾著麵粉的睫毛。晨光初綻時，她看見他坐在圍牆頂端折紙飛機，最新那架翅膀上寫著她被撕碎又拚回的助學申請編號。
    櫻花紛飛的四月，白清清在大學公告欄看到催眠研究會的招新海報。抱著教材經過的學長們議論著："聽說創始人高中時就能讓混混集體跳兔子舞。"她懷中的三花貓突然掙脫，奔向林蔭道盡頭那個插著兜的背影。那人轉身時，後頸的淡褐色小痣在春光裏忽隱忽現，如同永遠無法破解卻溫柔至極的摩斯密碼。
    迎新典禮的彩帶還未掃淨，白清清已經抱著課本在銀杏大道迷了三次路。小番茄蹲在書包開口處抖耳朵，引得路過的女生們頻頻回頭。當第五個搭訕者詢問貓咪品種時，張歡突然從告示牌後轉出來，指尖轉著滴答作響的懷表鏈："同學，哲學係報道處在噴泉左拐第三棵懸鈴木下。"
    白清清跟著他穿過爬滿常春藤的連廊，發現他衛衣帽子裏藏著片銀杏葉。小番茄突然竄出去追鬆鼠，她慌慌張張去攔，手肘撞上他斜挎包裏的保溫杯。枸杞紅棗茶灑在青石磚上，蜿蜒成奇怪的貓爪圖案。
    "催眠研究會在招新。"張歡用鞋尖抹去茶漬，陽光突然穿過雲層照亮他胸前的銀色貓頭徽章。白清清數著石板縫裏的螞蟻，想起高中畢業照上他鎖骨處那個被p掉的紋身——此刻正從挽起的袖口探出半朵波斯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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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階梯教室的黴味被粉筆灰衝淡時，白清清在《普通心理學》扉頁畫下第99隻貓。教授突然點名："後排戴貓耳發夾的女生，解釋下負強化概念。"她手忙腳亂起身，發現鄰座男生正在桌下翻她的筆記本。張歡轉筆的節奏突然變調，男生突然站起來背誦整頁《夢的解析》，在全班哄笑中漲紅了臉。
    小番茄闖禍是在社團招新日。它跳上靈異研究會的占卜桌，打翻的塔羅牌恰好組成戀人正位。白清清彎腰撿牌時，聽見天文社社長正遊說張歡："你的星象觀測記錄簡直像預言......"話音未落，小番茄撲倒了星座展板，雙魚座貼紙粘在張歡後頸的痣上。
    梅雨季的舊書市搬進了校園，白清清在《小王子》法文原版前駐足。攤主老頭推著老花鏡打量她洗白的帆布鞋："這可是1963年的......"話沒說完，張歡抱著小番茄擠進來，貓咪忽然衝著老頭叫出幼貓般的奶音。老頭哆嗦著找回兩枚硬幣，白清清沒看見他藏在袖口的懷表停止了擺動。
    午夜的值班室，白清清核對完圖書編碼時，發現小番茄在啃食《催眠術簡史》。泛黃的書頁上布滿貓牙印，重點標注的段落恰好是她上周錯過的心理學章節。張歡推門進來送傘時，雨水正順著他的發梢滴在撕破的扉頁上，墨跡暈染成貓科動物的瞳孔形狀。
    遊泳館氯氣刺鼻的午後，白清清在更衣室發現儲物櫃塞滿匿名情書。她抱著濕透的泳衣不知所措時，救生員哨聲突然響徹場館。張歡破水而出的瞬間，情書們集體從通風口飛向垃圾桶。小番茄蹲在淋浴間門口，爪下按著張寫有俄語詩的信封。
    校園祭前夜，白清清被鎖在廢棄的標本室。月光透過福爾馬林罐子，在牆上投出扭曲的陰影。鐵門吱呀開啟時，張歡舉著的應急燈照出滿室漂浮的貓毛，小番茄正蹲在解剖台撕咬捆住她的麻繩。他白大褂沾著夜露，袖口爬滿忍冬藤，像是剛從哪個中世紀童話裏逃出來。
    "閉眼數到七。"他聲音帶著奇特的韻律感。白清清聽見身後傳來窸窣響動，所有動物標本突然回歸陳列架原位。當他們踩著月光離開時，小番茄尾巴尖勾著枚生鏽的鑰匙，正是三年前丟失的標本室總閘開關。
    烘焙社的烤箱飄出焦香時，白清清正為失敗的瑪芬蛋糕沮喪。張歡突然抽走她打蛋器，腕表鏈子纏住她小指："手腕要這樣轉。"當評委宣布冠軍作品時，她才發現自己烤糊的蛋糕變成了貓咪爪印形狀，評委席上某位教授正機械地重複："完美融合了拓撲學與甜點美學。"
    跨年夜的教學樓頂，白清清數著遠方的煙花，懷裏小番茄的體溫穿透毛衣。張歡出現時帶著滿身雪鬆香，掌心的懷表鏈纏著朵蔫掉的雛菊。十二點整的鍾聲裏，他忽然將什麽塞進她圍巾夾層——是張泛黃的便利店值班表，所有排班日期都被圈成愛心，最後一個紅圈停留在三年前暴雨夜的2347。
    春櫻紛飛時，白清清在心理谘詢室發現張歡的檔案。特長欄潦草寫著"擼貓"，獲獎記錄夾著張寵物醫院誌願者證書。當她抽出證書，背麵掉出張拍立得：暴雨中的便利店，穿高中製服的自己正在包紮傷口，玻璃倒影裏是張歡凝視的側臉。小番茄突然跳上檔案櫃，肉墊按下某個開關，整麵牆突然翻轉露出滿牆貓咪照片，每張右下角都標著她助學貸款的申請編號。
    畢業典禮當天，白清清在禮堂後台弄丟了珍珠發卡。當她赤腳踩過彩帶尋找時，小番茄叼著發卡從幕布縫隙鑽出。追著貓咪穿過消防通道，她撞見張歡正在給畢業生致辭稿畫貓爪批注。陽光穿透彩窗的瞬間，她看清他演講稿背麵密密麻麻的"白清清"，每個名字都被描成不同的貓咪姿態。
    多年後的同學會上，白清清抱著三花貓推開門。正在表演紙牌魔術的張歡突然失手，整副牌化作白鴿撞向水晶吊燈。在眾人的驚呼中，小番茄第三代）躍上餐桌按下遙控器，塵封的監控錄像開始播放：十七歲的便利店，穿校服的少年用懷表鏈擺出愛心，而少女正彎腰給貓咪係蝴蝶結。雨聲忽然穿透時空落下，當年那個被抹去的七分鍾，此刻正在所有人眼前綻放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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