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溫箱的警報紅光裏，斯甜甜的金屬麵顱滲出仿生血液。張歡的後槽牙咬到番茄分泌的毒囊，靛藍色液體順著牙齦滲入舌苔，視網膜突然浮現出母親分娩時的監控錄像。
    "1998年7月14日，特殊分娩手術記錄。"斯甜甜的電子眼投射全息影像，手術台上的女人腹部插著六根引流管，取出的胎兒臍帶纏著微型培養艙——裏麵蜷縮著初生的番茄。
    番薯突然暴起，蛛腹噴射的絲線在半空結成dna雙螺旋。當蛛網觸碰斯甜甜的金屬脊椎時，三百個恒溫箱同時爆出胚胎啼哭。張歡的耳道流出摻著毒液的血液，在地麵繪出產科手術室平麵圖。
    通風管道墜落的黏液團中，十七具機械護士攀爬而出。她們的金屬指節間連著胎膜狀薄膜，胸腔觀察窗裏跳動著鴨嘴獸形態的心髒。番茄的尾刺紮入最近護士的能源核心，爆出的不是火花而是帶乳香的羊水。
    "你的臍帶還拴在供電係統上呢。"斯甜甜的機械臂撕開牆麵，電纜包裹著鈣化的臍帶組織。張歡的黑色霧氣凝成產鉗形狀，卻在鉗住電纜時被十萬伏特電流擊穿——那些跳動的電壓波形與他嬰兒時期的哭聲頻率完全一致。
    負五層的消防栓突然爆裂，噴出的不是清水而是混著胎毛的血漿。番薯的蛛網在血水中沉浮，每根絲線都粘著未成熟的卵細胞。機械護士們腹腔的鴨嘴獸心髒開始同步跳動，震碎了承重柱表麵的消音塗層。
    張歡撞開通往基因庫的防爆門，冷氣中懸浮著兩千支裝載藍色液體的試管。每支試管標簽都印著他的dna片段，陳列架排列成染色體形態。番茄突然發出哀鳴，鴨嘴獸的蹼爪按在某個試管架上，玻璃表麵立即顯現嬰兒足印。
    斯甜甜的金屬指甲劃過冷藏櫃，霜花凝結成基因圖譜。當她的機械眼對準第23號樣本時，冷凍的臍帶血突然沸騰，在防彈玻璃上蝕刻出便利店平麵圖。張歡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那些貨架坐標與他催眠顧客的位置完全重合。
    "恐懼情緒是最好的培養液。"斯甜甜的聲帶切換回人類音色，撕開的金屬麵皮下露出正常肌膚。她的鎖骨位置文著條形碼，掃碼後竟是張歡的出生證明電子版。機械護士們突然集體跪拜，胸腔裏的鴨嘴獸心髒伸出神經束，連接成通往地底深處的血肉棧橋。
    番茄的毒囊劇烈收縮，噴出的不再是液體而是絮狀記憶片段。張歡在毒霧中看見自己七歲時的場景：穿著白大褂的斯甜甜將番薯的蟲卵植入他的枕葉，蜘蛛幼體在腦組織裏結出第一張網。
    負六層的金屬門刻著產房標誌，把手是青銅鑄造的嬰兒手掌。當張歡握住時，掌紋識別係統突然抽取他的血液，門縫滲出混著胎脂的初乳。斯甜甜的高跟鞋陷進突然軟化的大理石地麵，鞋跟拔起時帶出纏繞著頭發的胎盤組織。
    基因庫的冷藏設備發出垂死轟鳴，兩千支試管開始共振。藍色液體蒸發形成的霧氣在天花板凝成巨型胎兒超聲圖，臍帶正連接著下方抽搐的機械護士。番薯的蛛絲突然結晶化，在血水中搭建出產道結構的拱橋。
    "這才是真正的分娩室。"斯甜甜的手術刀挑開牆麵的生物膜，十米高的玻璃柱裏懸浮著與張歡容貌相似的青年。數百根神經導管連接著他的大腦，每根導管都流淌著便利店顧客的恐懼記憶。番茄的毒液在玻璃表麵燒蝕出孔洞，青年突然睜眼，瞳孔裏旋轉著與番薯腹紋相同的圖騰。
    當張歡的黑色霧氣滲入培養液時，整座玻璃柱迸發癲癇般的震顫。青年的皮膚開始片狀脫落，露出下方機械與血肉結合的軀體。他的聲帶振動著不同年齡段的張歡聲音，合成出令人牙酸的混響："我們是同一串dna編碼打印的不同版本。"
    突然所有機械護士的胸腔爆開，鴨嘴獸心髒伸出神經觸手插入地麵。整層樓的地磚翻湧如分娩中的子宮，血肉組成的浪潮裏浮沉著牙齒與指甲。斯甜甜的白大褂被腐蝕成漁網狀，露出後背植入的脊椎控製器——操作界麵正是便利店收銀係統。
    番茄躍入張歡懷中，鴨嘴獸的體溫驟降。它的蹼爪按在張歡心口，毒液與血液混合成熒紫色。當第23支基因試管炸裂時，飛濺的液體在空中凝成母親的臉，她的雙唇開合著產科醫生的手術記錄："......成功將變異體胚胎植入第7號實驗體子宮......"
    承重牆突然崩裂，海水混合著血水倒灌而入。斯甜甜拽著張歡躍入通風井，機械臂彈出登山鎬刺進肉紅色井壁。下方傳來嬰兒啼哭與金屬摩擦的轟鳴，攀爬中不斷有帶牙的臍帶試圖纏住腳踝。
    負七層的應急燈浸在羊水裏，泛著綠光的走廊牆壁布滿搏動的血管。番薯的蛛絲在黏液裏失效，蜘蛛被迫縮回張歡頸後的衣領。斯甜甜的瞳孔突然變成貓科動物的豎瞳，指尖彈出骨刀割開左側的肉膜——冷藏室裏堆滿泡在福爾馬林裏的失敗實驗體。
    第44號標本讓張歡窒息：浸泡在溶液裏的少年長著番茄的鴨嘴與蹼爪，後背炸開的骨刺掛著便利店員工名牌。標簽注明這是"1998年第一代融合體"，死亡原因是排異反應導致的腦組織融化。
    "你比他們幸運。"斯甜甜用骨刀挑起少年殘破的耳廓，"我在你三歲時更換了62的神經係統。"她的手術刀突然變形成鑰匙，插入冷藏室的控製麵板。所有標本容器的排汙管開始逆流，黃褐色液體在空中匯聚成張歡的人生時間軸。
    當番茄的毒液擊中時間軸上的十二歲節點時，張歡的視網膜突然播放被封印的記憶：斯甜甜抱著七竅流血的他衝進急救室，手術台上方垂落蛛絲組成的神經橋接網。番薯那時還是手掌大小的幼蛛，正將毒腺連接他的脊髓神經。
    整座建築突然傾斜，海水湧入的速度加快。斯甜甜的機械臂展開成螺旋槳，卻割不斷纏滿走廊的神經束。張歡的黑色霧氣在水裏凝成胚胎形態，包裹著兩人衝向緊急出口。番茄的毒腺持續噴出氣泡，每個氣泡都映出便利店冰櫃裏腐爛的店長麵孔。
    逃生艙門打開時，金屬表麵突然睜開複眼。番薯的蛛絲裹住門鎖暴力破解，爆出的液壓油裏混著腦組織碎塊。當海水完全淹沒口鼻的瞬間，張歡看見艙內貼著1998年產房值班表——護士簽名欄裏，斯甜甜的字跡正滲出新鮮的血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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