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養槽的玻璃表麵結著霜胎，三百個鴨嘴獸胚胎的喙部同時抵住內壁。張歡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那些未成形的蹼爪在營養液裏劃出的軌跡，與番茄昨夜在他枕邊留下的抓痕完全重合。
    斯甜甜的手術刀突然升溫，刀柄彈出微型噴火器。青藍色火舌舔舐過最近的培養槽，胚胎瞬間蜷縮成胎兒形態，黏液裏浮起成串的漢語拚音氣泡——全是"張歡"的聲母韻母組合。
    "驚喜禮物。"她抬腳碾碎滾落的玻璃渣，鞋跟碾出黏稠的腦脊液質地。番茄忽然發出痛楚的嗚咽，尾刺不受控地紮進張歡手腕，靛藍色血液順著靜脈倒流進鴨嘴獸體內。
    整座大廳的照明係統開始痙攣，應急燈在牆麵投下胚胎遊動的巨影。番薯的蛛腹劇烈收縮，噴出的不再是絲線而是帶毛刺的神經束。當這些肉色纖維觸碰到培養槽時，十七個胚胎突然睜開了六芒星狀瞳孔。
    "別看它們的眼睛！"斯甜甜甩出三把柳葉刀釘入天花板，刀尾係著的手術縫合線在眾人頭頂織成防護網。張歡的黑色霧氣凝成眼罩，卻在觸碰皮膚的瞬間被染成血紅色。
    距離最近的培養槽轟然炸裂，胚胎殘骸落地即膨脹成半人高的肉團。番茄背棘射出毒刺，擊中的部位反而生長出章魚觸須。斯甜甜的白大褂被腐蝕出蜂窩狀孔洞，露出腰間纏繞的脊椎骨鞭——那些突起的骨節竟與張歡後頸的胎記形狀一致。
    肉團們開始合唱便利店監控器的電流雜音，聲波震碎了第二排培養槽。上百個胚胎在黏液裏快速成熟，鴨嘴獸的喙部裂開成四瓣口器，露出環形分布的鯊魚齒。番薯的蛛網在它們體表灼燒出焦痕，焦糊味中竟飄出張歡常用的薄荷洗發水氣息。
    "你從出生起就是培養皿。"斯甜甜的骨鞭纏住撲來的變異體，尾椎刺入其顱內吸出晶狀體液，"這些可愛的小東西，吃掉了你十二歲前的記憶。"她甩出的液體在牆麵映出張歡童年影像——病床上的男孩正被注入靛藍色藥劑。
    番茄突然陷入狂暴狀態，鴨嘴獸的體型膨脹三倍，尾刺分泌的毒液具有強腐蝕性。它撞開通風管道的同時，張歡瞥見裏麵塞滿纏著頭發的水泵——每個葉輪上都卡著人類臼齒。
    逃生通道的防火門被肉膜封閉，表麵血管突突跳動。斯甜甜的蜈蚣標本從袖口鑽出，兩百對步足插進肉膜縫隙。當紫紅色體液噴濺時，張歡看清那些血管裏流動的是摻著藥劑的腦脊液。
    負四層的走廊布滿黏菌構成的鏡麵，每走十步就映出不同的張歡。二十五歲版本的他左眼嵌著微型培養槽，番茄的胚胎正在玻璃後麵遊動。番薯的蛛絲在鏡麵留下灼痕，裂縫中滲出帶著樟腦丸氣味的黑色血液。
    備用電源室的門把手上纏著臍帶，斯甜甜用骨鞭切開時濺出羊水狀的液體。三十台發電機正在震顫，每根軸承都包裹著鈣化的胎盤組織。番茄突然撲向主控台，尾刺紮進操作麵板的瞬間，所有儀表盤顯示出張歡的心電圖波形。
    "它們用你的心跳當密碼。"斯甜甜扯開發電機外殼，線圈上纏滿幹枯的臍帶，"這家醫院的供電係統，靠的是二百三十個異能者的生物電。"她甩出骨鞭擊碎保險絲，迸出的火星裏浮動著嬰兒牙床的幻影。
    走廊盡頭傳來濕噠噠的爬行聲，十七個護士抱著變異胚胎緩緩逼近。她們的腹腔透明如培養槽，未成形的鴨嘴獸正在子宮裏撕咬髒器。番薯噴出摻著血絲的蛛網，卻在觸碰護士製服的瞬間融化成胎脂狀物質。
    張歡的黑色霧氣凝成鏈鋸，鋸齒間卡著乳牙碎屑。當鏈鋸割開首名護士的腹部時，爆出的胚胎發出尖銳的啼哭，聲波震碎了天花板上的黏菌鏡麵。斯甜甜趁機將酒精噴霧噴入通風管道，打火機引燃的幽火中浮現出dna鏈狀的火苗。
    "看看育兒室吧。"她踢開變形的防火門，腥甜氣息撲麵而來。五百個恒溫箱排列成基因螺旋結構，每個箱體都連接著昏迷的孕婦。番茄忽然變得異常安靜，鴨嘴獸的蹼爪按在某個恒溫箱上，玻璃內壁立即浮現出張歡的指紋。
    當斯甜甜掀開第233號箱體的遮光罩時，張歡的耳膜被劇烈心跳聲刺痛——那個全身插滿導管的男嬰後頸，文著與番薯蛛腹相同的暗紅色圖騰。嬰兒突然睜眼，瞳孔裏旋轉的六芒星與番茄眼中的圖案完美重疊。
    警報聲驟然響起，所有恒溫箱開始注水。孕婦們的肚皮浮現抓撓痕跡，胎兒正在撕破子宮自證清白。斯甜甜的骨鞭絞碎供水管道，流出的液體卻帶著羊水腥氣。番薯的蛛網在積水表麵結成浮橋，每根絲線都粘著未成熟的卵泡。
    "它們要出生了！"斯甜甜的白大褂被血水染成粉紅，甩出的手術刀釘住正在融化的安全門。張歡的黑色霧氣滲入最近孕婦的鼻腔，從她耳孔鑽出時挾帶著翡翠色腦組織碎塊。
    番茄突然躍入血泊，鴨嘴獸的體型縮回正常大小。它舔舐著混有胚胎殘骸的液體，背棘逐漸透明化。當第44號恒溫箱爆裂時，飛濺的玻璃碎片在牆麵拚出張歡母親年輕時的照片——她的腹部有道三十厘米長的縫合疤痕。
    通風口垂落黏稠的血管藤蔓，末端結著心髒形狀的果實。斯甜甜割開其中一個，掉出的微型芯片顯示著張歡的基因序列。突然所有孕婦同時坐起，臍帶自行斷裂後在空氣中扭成dna雙螺旋，末端指向張歡的太陽穴。
    "歡迎回家。"斯甜甜的聲音突然變成機械合成音，她撕開麵部皮膚露出金屬頭骨，電子眼閃著與番茄毒液相同的靛藍幽光。備用電源室的發電機發出垂死轟鳴，整層樓的燈光在熄滅前最後一秒，映出所有變異胚胎向張歡跪拜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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