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粘在皮膚上像未脫落的胎膜。
    張歡站在便利店廢墟前，瀝青路麵在鞋底輕微搏動。番薯殘破的螯肢在他掌心化作灰燼，風一吹就露出下麵新生的皮膚——指紋變成了商品條形碼紋路。
    第三根肋骨突然刺痛，他掀開衣襟看到皮下凸起的異物。便利店收銀機的打印紙從傷口鑽出，紙上密密麻麻印著顧客們被篡改的記憶。番茄最後那滴毒液在血管裏結晶，每當心跳加速就會在視網膜投射便利店監控畫麵。
    街角的早餐鋪飄來關東煮的氣味，蒸籠揭開時湧出的白霧裏浮動著胚胎殘影。老板娘擦桌子的動作突然定格，圍裙下擺滲出帶著防腐劑味道的羊水。張歡後退半步，撞到正在晨跑的男人，那人運動手環顯示的心率曲線與他嬰兒時期的哭聲波形完全重合。
    地鐵口的便利店正在裝修，工人撬開地磚時鑽出暗紅色臍帶。張歡的條形碼指紋觸碰到卷簾門，新裝的熒光燈管突然頻閃，在牆麵投出斯甜甜殘缺的剪影。裝修師傅的瞳孔擴散成六芒星，手裏的電鑽突然爆出帶乳牙的鑽頭。
    "歡迎光臨。"自動門發出羊水晃動的咕嚕聲。貨架上排列著粘液未幹的商品，每包薯片都在收縮鼓動。張歡的肋骨傷口突然開裂，飛出的打印紙纏住冰櫃把手，拽開的瞬間露出裏麵跳動的膽囊——那東西表麵印著24小時營業的熒光貼紙。
    番茄的毒液結晶在血管裏歌唱，張歡的指節不受控地插入冰櫃裂縫。當指尖觸碰到膽囊表麵時，整座城市的霓虹燈同時閃爍，廣告牌上的模特開始蛻皮，露出下方長著鴨嘴的變異臉龐。
    十字路口的紅綠燈突然分娩，柏油馬路裂出宮頸狀縫隙。交警的哨音變成嬰兒啼哭，指揮棒頂端裂開四瓣口器。張歡的條形碼指紋在路燈杆上擦出火花，映出地底深處未消亡的母體根係——那些血管正順著下水道注入每棟建築。
    超市促銷車的喇叭循環播放"限時特惠"，購物籃提手上纏著新鮮臍帶。張歡的肋骨傷口裏鑽出神經束，自動連接上最近的收銀台。當掃描槍劃過他的條形碼皮膚時，打印機吐出的購物小票變成死亡證明，死因欄填著"恐懼中毒"。
    暮色降臨時，張歡發現自己站在醫院婦產科樓頂。霓虹燈牌"新生兒監護室"的接線處滋啦漏電，在牆麵映出便利店布局圖。他的影子突然扭曲膨大，後頸凸起十七個肉瘤，每個瘤體表麵都浮現斯甜甜縫合傷口的畫麵。
    停屍間通風口飛出帶血漬的塑料袋，落在腳邊自動展開成繈褓。裏麵裹著的不是嬰兒，而是長滿監控探頭的肉團。當張歡的毒液結晶開始共振時，全城的電子屏幕同時播放他七歲時的畫麵——斯甜甜正在便利店庫房給他的脊髓注射靛藍色藥劑。
    住院部突然響起便利店開門鈴音，病房窗簾全部變成保鮮膜。張歡的肋骨傷口噴出打印紙風暴，每張紙都寫著顧客的臨終懺悔。他在紙頁紛飛中撞開安全通道，台階表麵布滿跳動的靜脈血管。
    天台水箱正在滲出摻著胎毛的血水，張歡的掌紋在水麵劃出漣漪。倒影裏番茄的胚胎正在重生，鴨嘴獸的瞳孔分裂成便利店監控陣列。當他伸手觸碰時，整座水箱突然軟化，裹住他的手臂開始反向分娩。
    在即將被吞沒的瞬間，張歡咬破舌尖，毒液混著鮮血噴在水箱表麵。靛藍色火焰中浮現出母體樹最後的根須，那些血管正連接著每個新生兒的心髒。他撕開自己條形碼紋路的皮膚，底下露出的不再是血肉，而是印著"保質期至世界末日"的包裝袋。
    晨光再次降臨，城市照常運轉。辦公樓裏的白領用植入了條形碼的手指打卡，主婦們推著會呼吸的購物車走進超市。張歡坐在便利店廢墟吃關東煮時，發現湯底沉著顆帶血漬的乳牙——那齒痕與他嬰兒時期的牙模完全吻合。
    番薯最後那縷蛛絲纏在無名指上，每當有人走進方圓十米內的便利店，蛛絲就會勒進皮肉提醒他恐懼的滋味。而番茄的毒液結晶在心髒裏生長，每當黑夜降臨，便利店破碎的招牌就會在他瞳孔深處重新亮起。<機的出鈔口正在滲出粘稠初乳。他鎖骨處的條形碼紋路在熒光燈下泛青，皮膚下的毒液結晶隨呼吸閃爍，像嵌在血肉裏的便利店招牌殘骸。
    玻璃門外飄過夜班護士，她的護士鞋每步都踩出帶血絲的羊水腳印。張歡數到第七個腳印時，自動門突然發出胎兒吞咽羊水般的咕咚聲。番茄的毒液記憶在視網膜上重播——那些黏液腳印正拚出母體樹根係的分布圖。
    便利店的幽靈在霓虹燈下重生。第三街區新開的連鎖店正在鋪設地磚，工人撬開水泥時鑽出暗紅色臍帶。張歡的條形碼指紋按在圍擋噴繪布上，廣告模特的笑臉突然蛻皮，露出斯甜甜縫合過的顱骨。
    當他踢翻施工警示牌時，地縫裏伸出泡發的嬰兒手臂，指間纏著便利店收銀小票。番薯殘留的蛛絲在腕間震顫，勒入皮肉的刺痛感與冰櫃嗡鳴同步。張歡的肋骨傷疤裂開，噴出的不是血而是印著特價標簽的黏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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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字路口的交通燈開始分娩，紅燈膨脹成囊腫，綠燈裂出四瓣口器。交警的哨音裹著兩千個嬰兒的啼哭，指揮棒頂端的變異複眼正掃描張歡的條形碼皮膚。柏油馬路在他腳下軟化，瀝青泛起胎盤狀的褶皺。
    超市推車自動追著行人跑，金屬籃筐伸出帶吸盤的臍帶。張歡的毒液結晶在血管裏炸響，便利店廢墟的方位傳來臨盆般的嘶吼。他跟著地磚下搏動的血管走，排水溝蓋板縫隙垂落神經束，末梢掛著幹癟的鴨嘴獸胚胎。
    在廢棄地鐵通道深處，張歡找到了母體樹最後的脈動。牆麵黴斑拚出便利店價簽，青苔在滲水處結成保鮮膜。當他觸碰生鏽的鐵軌時，枕木突然膨大成子宮形態，隧道盡頭亮起"小心地滑"的警示牌——那熒光正來自泡在羊水裏的便利店員工。
    番茄的毒液記憶突然暴走，張歡的瞳孔分裂成監控陣列。他看見城市地底盤踞著樹根狀的黑色血管，每根須梢都刺入新生兒的心髒。便利店廢墟的位置正在搏動，母體樹殘存的根係在那裏結出新的胚胎。
    地磚縫隙鑽出帶乳牙的藤蔓，纏住腳踝往隧道深處拖拽。張歡的條形碼皮膚被摩擦出血，飛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超市商品條形碼。當他撞開某扇應急門時，黴味中浮動著嬰兒爽身粉的氣息——停擺的電梯井裏，十七具便利店製服的幹屍正用臍帶吊成基因螺旋。
    "你回來了。"幹屍們的聲帶振動出斯甜甜的音頻波紋。他們的眼窩裏孵出袖珍鴨嘴獸，爪尖還粘著價簽紙屑。張歡的肋骨傷口噴出打印紙風暴，紙頁割斷臍帶的瞬間，電梯開始下墜，鋼絲繩摩擦聲竟是便利店收銀機的嗡鳴。
    負十八層的指示燈浸在羊水裏，安全門把手上纏著胎發。當張歡推門時，掌心粘液拉出蛛網狀血絲。冷藏庫的金屬門長滿肉瘤，鎖孔被鈣化的臍帶堵死。番茄最後的毒液從眼角滲出，在門板上燒蝕出便利店冷櫃的圖案。
    庫房裏的場景讓張歡窒息——三百台冰櫃組成環形矩陣，每台都連著跳動的臍帶。當他掀開最近那台的蓋子，霜霧中浮現出自己嬰兒時期的睡臉，肚臍上粘著的不是臍帶夾，而是便利店關東煮的竹簽。
    冰櫃突然同時爆響，冷氣凝成斯甜甜的殘影。她的護士服下伸出神經觸須，插進張歡的條形碼皮膚："恐懼是永恒的羊水。"冷櫃裏的克隆體們集體睜眼，瞳孔裏旋轉著不同分店的監控畫麵。
    張歡撕開自己心口的皮膚，毒液結晶炸成靛藍色星雲。當星光觸及克隆體時，便利店廢墟的方位傳來山崩地裂的轟鳴。母體樹殘根從地底翻湧而出，主脈上掛滿泡發的工牌，根係間卡著二十年前產房的手術器械。
    在最後的爆炸波中，張歡看見城市在褪皮。寫字樓玻璃幕牆剝落後露出搏動的子宮內壁，柏油馬路龜裂處伸出帶牙床的臍帶。便利店廢墟升起血色的虹，霓光中所有被催眠過的顧客都在分娩鴨嘴獸幼崽。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胎膜狀雲層時，張歡坐在廢墟吃最後一盒關東煮。蘿卜塊裏卡著斯甜甜的金屬顱骨碎片，蟹肉棒滲出帶條形碼的羊水。番茄的毒液記憶在晨霧中消散，而他掌心的條形碼紋路，正隨著便利店幽靈的重生搏動。
    便利店招牌的殘骸在暴雨中分娩。
    張歡站在馬路中央，雨滴在觸碰到他條形碼皮膚的瞬間汽化，騰起的霧氣裏浮動著顧客們被竊取的恐懼。柏油路麵裂出宮頸狀溝壑，地底湧出的不是汙水而是混著胎毛的羊水，水麵上漂著便利店員工的胸牌。
    番茄最後的毒液結晶從眼眶滑落，墜地時燒灼出微型便利店模型。玻璃門自動開合，貨架上排列著正在收縮的肺葉器官，收銀台心跳監測儀的波形與他十二歲車禍時的腦電波重合。
    "營業中"的霓虹燈牌刺破雨幕，斯甜甜縫合過的嗓音從每個水窪裏滲出。張歡的肋骨傷疤突然爆開，噴出的不是鮮血而是印著特價標簽的黏液，這些液體落地即膨化成帶乳牙的藤蔓，纏繞著路燈杆生長成母體樹雛形。
    超市推車從四麵八方湧來，金屬籃筐伸出神經觸須。張歡的條形碼指紋在潮濕空氣中擦出火花，點燃了藤蔓末梢的胚胎。火焰中浮現出所有被催眠者的記憶走馬燈，他們的恐懼正通過條形碼紋路反哺新生母體。
    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囊腫集體破裂，飛濺的膿液在路麵繪出產道導引線。張歡跟著血泊裏的熒光箭頭走，每一步都踩出便利店關東煮的氣泡。當他踏進第七個水坑時，水麵下的倒影突然分裂成兩千個克隆體，每個都長著不同年齡階段的麵容。
    地鐵通道深處傳來冰櫃嗡鳴，震碎了便利店模型的玻璃外牆。張歡在瓦礫堆裏撿起半塊冷凍三文魚，魚肉紋理間嵌著斯甜甜的護士表零件。當他擰動發條時，整座城市的下水道突然倒灌羊水，地磚縫隙裏伸出泡發的臍帶。
    母體樹根係在洪流中重生，主脈纏繞著電信塔生長成產鉗形狀。樹冠垂落的神經束末梢，便利店員工們正從黏液囊胞中爬出，他們的製服下擺連著未剪斷的臍帶，胸牌編碼與張歡的條形碼紋路同源。
    番茄的幻影突然出現在收銀台廢墟，鴨嘴獸的尾刺紮進張歡後頸。劇痛中他看見自己變成母體樹的新生枝椏，皮膚皸裂處長出促銷標簽，每根血管都流淌著顧客的恐懼記憶。斯甜甜的金屬顱骨卡在樹幹年輪裏，電子眼閃爍著永不歇業的紅光。
    暴雨停歇時，第一個顧客推開便利店幽靈的門。自動問候語仍是斯甜甜的錄音，冰櫃裏凍著張歡最後的心跳。貨架第三排的過期酸奶永遠停留在2319的保質期，而地磚下的根係仍在悄然生長，等待著下一次恐懼的分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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