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台的化妝間總是浮著一層粉底液的甜膩。林姍姍對著鏡子補口紅時，隔壁傳來新晉小花助理的啜泣聲：“歡哥說睫毛膏暈染像蜘蛛腿……”她手一抖，正紅色唇線歪出嘴角，像道新鮮的傷口。
    三天前跨江大橋的偶遇在熱搜上掛了整夜。張歡工作室的聲明寫得曖昧：“好友相聚”，配圖是狗仔拍的模糊側影——她被他按在懷裏的瞬間，發絲剛好遮住掙紮的表情。評論區最熱的回複是張歡親自回的：“林主播比鏡頭裏重三公斤。”
    “直播倒計時五分鍾！”導播的吼聲穿透門板。林姍姍扯開襯衫最上端的紐扣，鎖骨下方月牙形的疤痕暴露在空調冷氣裏。這疤是二十歲那年做腫瘤切除手術留下的，如今倒成了狗仔口中的“情欲印記”。
    演播廳的強光燈亮起時，她看見采訪席上翹著二郎腿的男人。張歡今天穿了件鬆垮的灰色毛衣，露出鎖骨處剛結痂的抓痕——那是昨天粉絲見麵會上某個狂熱女粉的“傑作”。他指尖轉著支未點燃的煙，火星子在空氣裏劃出橘色弧線。
    “張先生新歌涉嫌抄襲的傳聞……”林姍姍剛開口，對麵突然響起打火機的哢嚓聲。張歡就著提詞器的藍光點燃香煙，煙灰直接彈進她喝了一半的枸杞茶裏。
    導播間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林姍姍盯著水麵漂浮的煙灰，突然想起大四實習那年，帶教老師把她的新聞稿揉成團扔進咖啡杯的樣子。她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喉結滾動的聲音通過領夾麥傳遍直播間。
    “味道不錯。”她把杯底亮給鏡頭，“張先生要不要嚐嚐自己謊言的滋味？”
    張歡的瞳孔猛地收縮。這個表情林姍姍在無數采訪視頻裏見過——三年前他在金曲獎現場摔獎杯時，去年被拍到在戒毒所門口時，上周演唱會劃破鎖骨時。那是野獸被戳中舊傷的眼神。
    直播信號突然中斷。應急燈亮起的瞬間，張歡已經越過桌子掐住她手腕。他掌心滾燙，腕間新紋的荊棘刺青硌著她突突跳動的血管：“林主播這麽懂說謊，不如猜猜我現在想做什麽？”
    導播間的玻璃牆外擠滿看熱鬧的人。林姍姍踮起腳，把他毛衣領口往下一扯，結痂的傷口重新滲出血珠：“我猜張先生需要換個更顯眼的疤。” 她蘸著血在他喉結下方畫了個月牙，正好與自己鎖骨上的疤痕對稱。
    警報器突然大作。張歡的保鏢破門而入時，林姍姍正對著鏡頭補口紅。她將染血的棉簽拋進垃圾桶，金屬碰撞聲像枚小小的休止符。
    當晚的熱搜詞條是張歡林姍姍 血吻。爆掉的視頻裏，她踮腳逼近他的畫麵被慢放成曖昧的擁吻。隻有林姍姍知道，當時自己貼著張歡耳畔說的是：“第七病區316床的蘇雨晴，是你初戀吧？”
    張歡的邁巴赫堵在電視台後門時，林姍姍正在給住院部打電話。護士說母親又把藥片藏在假牙盒裏，就像二十年來每天做的那樣。車燈刺破雨幕的瞬間，她看見後座堆滿印著某私立醫院ogo的藥盒。
    “林小姐的敬業精神讓人感動。”張歡搖下車窗，雨水順著他的下頜滴在真皮座椅上，“連精神病院的排班表都查得到。”他扔出個牛皮紙袋，照片雪片般散落——全是她喬裝去第七病區的偷拍。
    林姍姍踩住一張照片。畫麵裏她戴著漁夫帽遞藥盒，窗內模糊的身影穿著藍白條病號服。那是她每周三雷打不動的行程，去探望永遠認不出女兒的精神分裂症母親。
    “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張歡的煙頭在雨水中發出滋滋響聲，“你幫我應付那些私生飯，我幫你……”他指尖劃過照片裏她通紅的眼眶，“治好這雙哭起來很醜的眼睛。”
    便利店簷角在漏水。林姍姍蹲在自動販賣機前買關東煮時，張歡正倚著玻璃門哼《虛妄》的副歌。她突然把最後一顆蘿卜塞進他嘴裏，滾燙的湯汁燙得他舌尖發麻。
    “十年前有個傻子在這裏賣唱。”她指著積水的橋洞，“總把打賞的錢換成抗抑鬱藥寄給陌生病人。”夜班公交駛過時，車燈照亮張歡僵住的表情。那些藥盒上稚嫩的卡通貼紙，此刻正在她包裏沙沙作響。
    雨越下越大。張歡的保鏢撐著黑傘過來時，林姍姍已經走進雨幕。她解開盤發，讓雨水衝掉發膠的甜膩。後視鏡裏，張歡正把淋濕的藥盒一個個擦幹，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易碎的瓷器。
    手機突然震動。匿名彩信裏是段十年前的監控錄像——穿校服的女孩在第七病區走廊被拖行，腕間係著褪色的藍絲帶。林姍姍的護腕突然勒得喘不過氣，那抹藍色正與她藏在衣櫃深處的發帶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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