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高峰的尾氣在電視台玻璃幕牆上暈出淡紫色的光暈。林姍姍把最後一份采訪稿塞進碎紙機時，樓下傳來刺耳的急刹聲。她掀開百葉窗，看見五輛保姆車正堵住出入口，穿鉚釘皮衣的女孩們舉著燈牌往警戒線裏衝。
    "又是哪個流量明星來錄節目？"實習生小柯湊過來，鼻尖蹭到窗框上的灰，"聽說是張歡來找台長談新綜藝..."
    碎紙機突然卡住，林姍姍用力拍了下機器側邊。三天前那個荒唐的午後又在眼前閃回——男人鎖骨滲著血闖進導播室，抓起她喝剩的半瓶礦泉水就往頭上澆。水珠順著他的下頜滴進襯衫領口，在亞麻布料上洇出深色的溪流。
    "林姐！新聞部在催你的出鏡服！"化妝師舉著衣架衝進來，撞翻了桌上的拿鐵。林姍姍望著裙擺上的咖啡漬，突然抓起剪刀把及膝裙裁成不對稱設計。更衣鏡裏映出她後腰的淤青，那天在車庫被張歡護著摔倒的觸感仿佛還在皮膚上發燙。
    地下車庫的感應燈隨著腳步聲漸次亮起。林姍姍數著停車位編號，b區17柱旁果然停著那輛銀色邁巴赫。車窗降下半寸，張歡的側臉在陰影裏像尊冰冷的石膏像。他指間夾著未點燃的煙，煙絲正隨著手指顫抖簌簌飄落。
    "林主播的職業道德包括偷窺藝人隱私？"他晃了晃手機屏幕，上麵是今早熱搜截圖張歡夜會神秘女 爆，配圖正是她在車庫撿資料的背影。
    林姍姍把檔案袋拍在引擎蓋上："台裏讓我跟進你耍大牌的專題報道。"她故意用鋼筆尖戳了戳他腕間的疤痕，"包括這個讓粉絲心疼的"創作印記"，其實是三年前醉酒摔碎紅酒杯劃的吧？"
    輪胎摩擦聲突然炸響，三輛狗仔車從坡道俯衝下來。張歡猛地攥住她手腕拉進車內，林姍姍的高跟鞋卡在車門縫隙。後視鏡裏閃過無數鏡頭，像密密麻麻的嗜血蝙蝠。
    "抱緊。"張歡突然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肩窩，薄荷混著止血貼的味道灌進鼻腔。車衝上環形坡道的瞬間，他扯開襯衫露出鎖骨結痂的傷口，對著窗外比了個搖滾手勢。鎂光燈淹沒車窗的刹那，林姍姍聽見他胸腔震動的悶笑。
    "你瘋了？"她掙紮著要起身，卻發現對方的手掌正護著她後腦勺。車載廣播突然播放起午間新聞，正是她昨天播報的民生專題。機械女聲在密閉空間裏格外清晰："...明星特權現象已然成為..."
    張歡伸手關掉廣播，腕表擦過她耳垂："林主播念這種稿子時，會想起自己在車庫扯破絲襪的狼狽樣嗎？"他指尖挑起她裙擺的裂口，露出結痂的膝蓋，"就像我唱情歌時，想的全是編曲老師的煙漬牙。"
    車停在跨江大橋的觀景台時，晚霞正把江水染成橙紅色。張歡趴在欄杆上撕手上的止血貼，創可貼粘著皮肉被扯開，新鮮的血珠滲出來。林姍姍從包裏翻出卡通創可貼拍在他手背："張先生自虐的愛好該升級了。"
    對岸ed屏開始播放他們方才在地庫的偷拍視頻，狗仔惡意剪輯的畫麵裏，她像是主動撲進他懷裏。張歡突然哼起《虛妄》的副歌，跑調的旋律散在江風裏："你看，我們連醜聞都逃不出你的提詞器。"
    林姍姍握緊欄杆的指尖發白。兩個月前台慶酒會上，她親眼見過這個男人如何用一句話逼哭新人主持。此刻他的眼神卻像暴雨前的湖麵，看似平靜底下全是暗湧的淤泥。
    "十年前我在這裏賣唱。"張歡突然指著橋洞下的便利店，"有個穿校服的女孩每天來買關東煮，總把最後一口蘿卜留給我。"他轉著無名指上的戒痕，"後來她成了某位大佬的情婦，聽說最近在第七醫院化療。"
    便利店暖黃的燈光透出玻璃窗，穿高中生的情侶正在貨架前挑飲料。林姍姍的護腕被江風吹開，內側繡著的"第七病區316床"在暮色中若隱若現。她轉身走向出租車時，聽見身後傳來打火機擦響的聲音。
    "林姍姍！"張歡突然喊她全名，"你當年在新聞係演講比賽說的那句話——"他吐出的煙圈消散在霓虹裏，""真相是塊棱鏡，轉個角度就是新的謊言"，現在還算數嗎？"
    出租車載著她融入車流時，林姍姍摸到包裏多出的鐵盒。打開是十二顆包著糖紙的藥片，和那張被剪碎的演唱會門票——恰好是她大三那年沒搶到的首演場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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