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玉玦相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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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抬頭望去,隻見一青衣男子駕鶴而來。
    仙鶴抖抖羽毛,落在地上。
    男子三步並兩步,走上前來,作揖笑道:“不知道友是否是玉韶玉姑娘?”
    眼前之人衣著華貴,尤其是腰間所墜玉佩,精雕細刻,其上山水人物俱是栩栩如生。
    “在下正是,”玉韶笑道,“不知閣下有何貴幹?”
    “我乃玄門三長老座下三弟子,敝姓張,”張師兄笑道,“方才玉姑娘在考場內的表現師尊都看在眼裏,師尊覺得姑娘乃是可塑之才,便差我過來,問一問姑娘可願拜入門下?”
    話一落音,四周豔羨嫉妒的目光便都投了過來。
    尤其是鍾樓之下掃灑的幾個小弟子。
    “我在這裏掃了好幾年的地,這等事情還從沒見過呢。”
    “真是好命,據說還是個下品五靈根,也不知道是采了什麽狗屎運了。”
    “而且三長老,那不是萬事堂的理事嗎?萬事堂那邊可是個肥差。”
    玉韶並不理會那些嘁嘁喳喳的酸言妒語,隻笑道:“閣下可否先容我將姓名登記在冊?”
    張師兄愣了一下:“……我師尊收弟子一向是不登記的。”
    “不登記?”
    玉韶微微偏過頭,用眼神詢問先前的兩個弟子。二人對視一眼,有些猶豫,卻也隻點點頭,並不說話。
    “玉姑娘快些隨我前去吧,別讓師尊等急了。”張師兄上前催促。
    玉韶笑笑,正要說話,身後忽然有人上前一步,暗地裏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她回過頭一看,不成想,竟是蕭韻舟。
    “玉姑娘,你東西掉了。”
    蕭韻舟笑笑,伸出手,遞給她一枚玉環。
    玉環之上,波紋漾漾,盡都朝著一處匯聚而去。而那一處,恰好缺了個口。瞧著像是方才不小心摔碎的。
    玉韶微微一愣,轉而笑道:“這確實是我的,方才竟沒注意到。還好蕭公子你撿到了,真是多謝了。”
    “玉姑娘客氣了。”
    蕭韻舟隻笑著點點頭,不再說話。
    “玉姑娘,快些走吧,若是……”
    “張師兄,承蒙三長老好意,”他話還沒說完,玉韶就上前一步笑道,“玉韶自知天資平平,不忍令師尊失望,方才考場內表現也不過是走運罷了。”
    似乎是沒想到她會說這番話,張師兄怔愣片刻:“……玉姑娘的意思是?”
    “令師尊的好意,玉韶敬謝不敏。”
    玉韶抱拳,躬身行禮。
    “……這、這人不會是個傻子吧?”
    “隻是個下品五靈根,她拿什麽喬?”
    “謔,敢得罪三長老……”
    在場眾人似乎也沒料到事情會如此發展。
    “玉姑娘不再考慮下?”張師兄又問了一遍。
    “多謝三長老好意,還望三長老早日找到心儀人選。”
    張師兄欲言又止,最終隻勉強笑著點點頭,乘鶴而去。
    玉韶將姓名登記好,便由一位青衫女修引著往文武堂去了。
    “我姓李,你換我李師姐便好,”女修笑了笑,“這文武堂是我們玄門弟子最討厭的地方。每年的大考小考都由這裏負責,平時上大課也得過去。
    “你在這裏稍作歇息,等到入門考的三十名弟子全都定下來了,文武堂會為你們分派師尊。”
    “多謝李師姐了,”玉韶點點頭,想到方才之事,不由得又問,“隻是不知方才張師兄所說的萬事堂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這萬事堂乃是平日裏負責處理門派日常事務的地方,分內堂和外堂。內堂負責日常瑣事,諸如采買、物資分配等。而外堂則負責設置和分派宗門任務。”
    從李師姐的話裏,玉韶得知這玄門共分三堂一閣一穀。
    三堂分別是萬事堂、文武堂和戒律堂。一閣是內事閣,平日並不開啟,隻有當門派遇到了重大事件時,才會由各峰峰主、三名長老和兩名掌門坐在一起商討決議。一穀指的是百藥穀,平日裏負責草藥種植和為宗門弟子療傷。
    說著,李師姐的神色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師姐可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李師姐猶豫片刻,終於歎息一聲:“其實……你剛才不該拒絕地那樣不留餘地的。”
    風卷著一片葉子,帶著她的未竟之語越過重重青山,落在一處屋宇前。
    玉瓦朱牆,彩繪雕梁。
    一塊烏木牌匾橫架於門楣之上,上書“萬事堂”三個燙金大字。
    ——嘩啦!
    “區區下品五靈根,竟敢如此放肆!”
    大殿之內,張師兄趕忙跪在地上。他跟前落了隻摔的粉碎的茶碗,褐色的茶水灑了一地。
    “師尊息怒,師尊息怒!”張師兄連聲不迭,“弟子也沒想到那玉韶竟敢拒絕師尊……”
    三長老冷哼一聲,理了理衣裳。
    “要不是班家想拿她出氣,本尊又何必讓她一個五靈根過來?不過她不肯來,也算是樁麻煩事兒。”
    涼氣兒從地板縫裏往外冒,四周靜悄悄的,三長老的麵容隱匿在燭影裏,隻兩點眼白泛著一層鴨蛋青的光。
    張師兄伏在地上,不自覺縮了縮身子,隻盼著那兩點青白不要落到自己身上。
    這樣想著,他又埋怨起玉韶的多事來。
    若不是她,他現在怎會如此擔驚受怕?
    忽然,他眼珠子軲轆一轉,試探道:“師尊,弟子倒有一個辦法,不僅可以讓那玉韶吃吃苦頭,也可以讓班少爺放心。”
    三長老睨了他一眼,勾勾手指。
    張師兄忙起身上前,附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笑了。
    燭影搖晃,地上未幹的茶漬印著二人模糊的身影。
    這一廂,玉韶放下手中茶盞,碧青的茶水映出一張帶笑的麵龐。
    “玉姑娘,在下既然說了是你的,就不會收回。”
    蕭韻舟將那枚帶著缺口的玉環又推給玉韶。
    墨綠的玉環在日光下晶瑩剔透,仿佛鍍了一層金邊。
    “蕭公子方才願意提醒,玉韶就已經十分感激了,”玉韶並沒有去拿,隻笑道,“此物貴重,玉韶實在不便收下。”
    玉環有缺,實為玉玦。
    玉玦示人,有決絕、離去之意。
    方才,蕭韻舟便是用這枚玉玦提醒她,三長老之處,不可去。
    眼前之人兩次三番示好。若說他未有所圖,她可不相信。
    隻是……
    “蕭公子,玉韶思量許久,有件事卻還是想不通,還望蕭公子為我解惑。”
    “姑娘請說。”
    “《詩》曰: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如今,蕭公子以玉投之,玉韶卻身無長物,並無木瓜可報。不知,玉韶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