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白衣青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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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錘離玉韶很近,近到,她可以清楚地聞到鐵錘上的血腥味兒。很淡,但淬入每一根鐵針。
    想必這七星錘上沾過了不少人命。
    “班少爺這是想讓玉韶用命賠罪嗎?”
    玉韶渾身濕透,趴在地上。
    山洞裏遇到血蝙蝠的恐懼再次淹沒了她。
    那是一種生命即將被死亡蠶食的無力。任何手段都無力阻擋,所有的小聰明都在它麵前顯得不堪一擊。
    她像是砧板上的魚,隻能不斷設法拖延,等待旁人的相救。
    “你說呢?”
    “班少爺,這女的賊精了,”汪星紋在一旁插嘴,“她肯定是想拖著等救兵。”
    班永良聞言,冷笑一聲,拎起鐵錘輪了兩圈,朝著她的肩膀就是一擊!
    肩骨“哢嚓”一聲,幾乎粉碎,劇痛將她整個兒吞噬。有一瞬間,她幾乎以為這天地間隻有這一種觸感。
    根根鐵針紮進皮肉,而後又迅速拔出。一大片鮮紅暈開。
    玉韶噴出一口鮮血,麵色慘白,蜷縮在地。眼前變得模糊一片,似乎有許多金色光點在虛空中飄浮。
    汪星紋上前,用力踹了她一腳:“入門考的時候沒想到吧?”
    玉韶臉伏在地,一動不動,隻有背脊有著輕微的起伏。
    方才那一擊打的是她的肩膀而非脊骨。
    若是脊骨,她此刻大抵已經沒了性命。而且她能感覺到班永良沒有用盡全力。
    再結合汪星紋之前的話……
    “班少爺……是有什麽事想讓玉韶做吧?”她用力昂起頭,笑道,“如果我猜的沒錯,班少爺應該是想讓我……幫你對付蕭公子?”
    “咳咳,”玉韶邊說邊咳出一大口血,她的聲音有些嘶啞,但她仍繼續道,“若是如此,班少爺就不該再拿玉韶出氣。否則……玉韶寧願死也會給蕭公子留下訊息。”
    “我不信都這樣了還能……”
    “蕭公子既然贈予玉韶金剛防禦符……那麽別的東西難道就沒有了嗎?”
    雨水打在地上,帶出一片嘩嘩的聲響。
    “符咒……失效了,可我還在八寶樓裏留了一樣東西……”
    玉韶睜著眼睛直直望著他們,沾血的唇角仍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三人無言,在靜默中對峙許久。
    “沒錯,我確實有事要你做。”
    班永良終於妥協,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瓷瓶放在玉韶麵前。
    “這藥名喚‘仙無還’,你將它放在蕭韻舟每日喝的藥裏。”
    那日,二人之所以選定玉韶做這“出氣筒”,除了當初考場三人之中玉韶沒有家世背景、最好欺侮之外,還因為她和蕭韻舟走得近。
    “班少爺,您想,您遭這一通罪的原因歸根結底不就是因為那個姓蕭的嘛,”汪星紋分析道,“隻要我們想辦法把他了結了,再把自己摘個幹幹淨淨,日後您不就高枕無憂了?”
    班永良思量半晌,並不言語。
    汪星紋又笑:“這氣您自然是要出的,出完之後再讓她替您了結掉那個姓蕭的,豈不是一舉兩得?”
    “不過那女的生性狡猾,我們還得防著她點兒,”說著,他將一隻小木匣子遞給班永良,“這裏麵有一顆丸藥,她服下之後,隻要一動想供出我們的念頭,她就會七竅流血而死。”
    雨水打在地上,濺起一個又一個小水泡。被衝淡的血隨著水花濺起,落到班永良的鞋麵上。
    “不過對於你,我不大放心,”說著他將那隻小木匣子放到玉韶麵前,“你若替我做事,還得先把這個吃了。”
    匣子打開,一枚暗紅色的丸藥靜靜躺在其中。表麵有詭異的紋路,散發著淡淡的紅光。
    玉韶攥緊拳頭,深知自己別無選擇。
    “……好。”
    她藏在袖中的手指動了動,慢慢地伸出去夠那匣子。
    隻是匣子離班永良的腳太近,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班永良的鞋麵,在上麵留下了一點小小的血汙。
    班永良皺皺眉頭,後退幾步。
    玉韶拿起丸藥,挨近嘴唇,剛要服下,忽然有一道聲音傳來。
    “班少爺,冤有頭債有主,你要做什麽該找我才是。”
    聲音清冽淡然,如雪如霜,十分耳熟。
    她抬起頭。
    蕭韻舟一襲霜白衣袍向她走來,衣袂翩躚,手裏還撐著一把竹青的油紙傘。
    雨巷灰暗,似乎唯有他身上的白與傘麵的青。
    “阿韶。”
    他蹲下身,薄薄的傘麵遮住了如注的大雨。
    “沒事了。”
    她笑笑,眼皮再也支撐不住,垂了下去。
    鮮血染了一地,順著雨水流走。
    “蕭少主這是要英雄救美不成?”班永良戲謔的笑聲傳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也是,畢竟你風吹吹就倒了,也隻能靠這種事來逞英雄了。”
    蕭韻舟並不反駁:“班少爺今日所作所為,韻舟會一一告知戒律堂。”
    他一把抱起玉韶,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霜白的衣袍在雨水裏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灰色。
    “你敢?!”
    “我如何不敢?”蕭韻舟停下腳步,偏過頭,“倒是班少爺,不僅欺淩同門,打算暗中下毒,這過程還被蕭某撞見了。若是班家家主知道了,恐怕班少爺便與少主之位徹底無緣了吧?”
    他立在原地,淡淡笑著。
    白衣在牆垣的陰影裏染成灰色。
    大抵是氣急了,班永良反倒冷靜了下來。
    “蕭韻舟,對,我的少主之位保不住了,”他冷笑道,“可你別忘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把我逼急了,我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他的視線落在玉韶身上:“我動不了你,我還動不了她嗎?”
    雨水從青傘邊緣滾落,在地上濺起一朵朵水花。
    透明的雨水裏帶著淺淺的紅色,血珠子沿著玉韶的衣袖一滴滴落下。
    “你可以試試。”
    蕭韻舟垂下眼眸。
    他聲音平靜,平靜到近似於冷漠。
    侍從池柳跟在他身後。那把青傘像水中的一片綠葉,漂出了巷口。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記憶裏那種讓他窒息的挫敗感卷土重來,班永良咬牙攥緊拳頭。
    “今日之仇,我定要他加倍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