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萬事皆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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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道中央停了輛青頂馬車。雨絲斜斜的從東麵打過來,而後將車簾卷開了一點。
    “少主,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自然是將她送回赤霞峰。”
    “可是……”
    侍從池柳看著昏死過去的玉韶,心有不忍。
    “她受的都是些皮外傷。赤霞峰的人自然會替她治療,用不著我們擔心。”
    蕭韻舟聲音淡淡的,靠在馬車車壁上,眼眸半垂著,不知在想什麽。
    見他如此,池柳也不好多說。他的目光落到嘴唇顏色近乎透明的玉韶身上,不免覺得她有些可憐。
    池柳忽然想起一個時辰之前的事情。
    那時天還沒有下雨,少主和他坐在八寶樓第三層的包廂裏。
    風從窗子裏吹進來,樓下行人說話的聲音落入他們耳中。
    “看樣子快下雨了,我們快回去吧。”
    “還是雷雨。今日多謝你請我吃飯。”
    樓下的聲音有些耳熟。
    蕭韻舟端著茶盞的手頓在半空中,視線從窗子裏落下去,落到他們二人身上。許久,不曾移開。
    “哎,少主,那不是玉姑娘和黎公子嗎?”池柳笑道,“要不小的去請他們二人上來喝杯茶?”
    蕭韻舟端起茶抿了一口:“不必多事。”
    偏巧此時,送菜的小二上來了。
    小二肩膀上搭了條汗巾子,手裏端著一個紅木描金漆盤,盤子上放了兩個青瓷細頸長瓶。
    “客官,這是我們八寶樓花神節特供茶飲‘仙飲露’。掌櫃的說您是這兒的熟客了,就讓小的送一瓶過來給您嚐嚐。”
    池柳接過托盤,見蕭韻舟並不反對,便做主倒了半盞遞過去。
    “茶色清澄,香味淡雅,入口清甜,”蕭韻舟嚐了一口,笑道,“替我多謝你們掌櫃的。”
    說著,瞥了池柳一眼。
    池柳會意,將一個荷包遞給小二。
    “客官,您真是太客氣了……”
    小二得了賞,眉開眼笑,剛要說幾句吉利話,對麵房裏就傳來吆喝聲:“結賬,結賬了!”
    “您若沒旁的事兒,小的就先下去了。”
    他隻得賠笑收了托盤。
    心中卻埋怨對麵客人不會挑時候。若是他吉利話說得好,指不定這位公子還能多給些賞錢呢。
    小二剛推門要走,就給蕭韻舟叫住:“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您吩咐。”
    隻聽蕭韻舟笑道:“我今日約了友人在這裏用飯,隻是這等了許久他還未到,我便想著他是不是走錯了。他穿了件紫色衣袍,皮膚黝黑,身形有些健碩。”
    “客官,您說的這位朋友……”小二抓抓頭,仔細回憶一番,笑道,“小的想起來了,他就在二層的地字間同人吃飯呢。可要小的去給您傳個話兒?”
    “不勞煩你了。他大抵是遇上故友了,就讓他們先聊吧。”
    小二掩了門,退了出去。
    一時間,屋子裏隻有仙飲露淡淡的香氣在空中醞釀。
    蕭韻舟將那半盞仙飲露一飲而盡,而後笑道:“我記得二樓地字間的樓上就是我們隔壁。池柳,我們該換地方了。”
    不多時,轟隆隆的雷聲由遠及近。細細的雨絲從後麵的雲層裏飄下來,地麵上不一會兒就積起了一片一片的水窪。
    蕭韻舟坐在窗前,窗子半開著,底下八寶巷裏發生的事情他一覽無遺。
    他看到玉韶一步步踏入巷中,將那幾個散修揍得鬼哭狼嚎。
    也看到隨後形勢反轉,她被汪星紋打倒在地,形容狼狽,衣衫盡濕。
    而後,班永良的鐵錘在地上劃過,帶出一道刺耳的聲響,向她步步逼近。
    池柳急道:“少主,我們不去救玉姑娘嗎?”
    “不著急,時候還沒到。”
    蕭韻舟淡淡笑著,抿了口茶。
    池柳心裏卻是著急上火。
    這正常人生生受這一錘子都得丟了半條命,何況傷才剛好的玉姑娘?
    可是再怎麽著急他也沒半點辦法。
    雨從窗子裏掃進來,帶著濃濃的血腥味兒。
    地上鋪開片片血花,被雨水一衝,又杳無痕跡。
    終於,班永良拿出了那隻木匣子放到玉韶麵前。
    “不過對於你,我不大放心,你若替我做事,還得先把這個吃了。”
    蕭韻舟放下茶盞,抬頭笑道:“時候到了。”
    緊接著,便有了方才發生的那一幕。
    雨水打在地上,馬車的車輪滾過水窪,濺起幾片水花。
    車廂裏很是安靜,隻有三人淺淺的呼吸聲。尤其是池柳,一直低著頭,呼吸都壓得很低。
    “你是覺得我太過殘忍?”
    見他如此,蕭韻舟不由笑笑。
    “小的不敢。”
    “沒什麽敢不敢的。我確實如此。”
    青頂馬車搖搖晃晃,一直駛向玄門。
    無邊無際的雨幕蕩開,一直掃到萬事堂門前。
    “孽子!蠢貨!”
    ——劈裏啪啦!
    瓷器破碎的聲音接二連三的響起。
    班永良跪在萬事堂裏,麵色漲紅,嘴唇咬得發白。
    他剛從清樂鎮回來,他父親就接到了消息,乘著金仙鶴用八百裏加急的速度趕了過來。
    “我送你來是幹嘛的?我是讓你跟著三長老好好修行!”班家家主氣的臉紅脖子粗,指著班永良的手指不停顫著,“你幹嘛來了?霸淩同門!不單如此,還要下毒害人?啊?你真是長本事了!”
    說著,狠狠一鞭子抽到他背上。
    瞬間,皮開肉綻,殷紅的血濺出來,地毯上印下點點暗紅。
    班永良咬牙,一言不發。隻一雙眼睛死死瞪著前麵,也不知是在瞪誰。
    “這還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你還給那個蕭韻舟撞破了!你讓你爹我這老臉往哪兒擱?”班家家主氣不過,又抽了班永良一鞭子,“孽子!孽子啊!”
    “班家主,您消消氣兒,消消氣兒啊,”三長老見差不多了,上來勸和,“永良這也是年輕氣盛,性子急。”
    “年輕氣盛?性子急?”班家家主聽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拿鞭子指著班永良的鼻子,“我年輕的時候不年輕氣盛嗎?性子不急嗎?我跟他一樣幹這些蠢事兒了嗎?”
    “永良這事情雖然給人捅到戒律堂那邊去了,可是也不是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
    三長老湊過去,壓低聲音。
    “大長老近日閉關修煉,戒律堂的事由副掌門接手,隻要您想辦法讓副掌門鬆鬆口,再讓永良這幾日忍一忍,安分些。等這次風波過去了,便萬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