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異世冥穀

字數:13036   加入書籤

A+A-


    想逃出地龍不是那麽簡單的,且不說出口的硬質網條錯綜複雜,猶如割不完的韭菜一茬接一茬,實在讓人難以大規模通過,其次地龍對女子們也一直都是虎視眈眈。
    雖然目前還不清楚它下一次進食的時間,但靈秀能感覺到,那些被女人們填補了密密麻麻的蜂窩孔洞,一直都在等待著飽腹時機,就像一個個如狼似虎的眼神,時時刻刻都在緊盯著自己的晚餐。
    靈秀有些擔心了,麵對著無數不甚了解的詭異手段,還有眼前不計其數的女人裹屍,其中甚至還有不少形似臍帶相連著地龍本體的年輕孕婦,靈秀感覺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刮骨冷意。
    “大家動作再快點兒,”
    靈秀催促著那些揮刀亂砍的女子,這些刀還是她們平時眼疾手快,偷雞摸狗順來的,如今剛好派上了用場。
    “能出去的就先出去,這樣雙管齊下會更好。”
    無人有異議,於是一邊在小瑤加油打氣,一邊在真女和淚痕女子一起指揮調度的情況下,堵塞的河流終於漸漸疏通,女子們也開始陸陸續續地逃出地龍。
    然而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或許是察覺到了自己的餐點即將逃跑,整個地龍囚牢先是陰風陣陣,接著還接二連三響起了霹靂哢嚓的斷裂聲。
    這是一種聽起來仿佛打在人們心脈律動上的節奏聲,剛開始頻率緩和,容易與人們共振,可隨著強度慢慢升起,恍惚間,人們好似都聽到,並看到了自己骨頭斷裂的幻覺。
    話說在場的人本就多災多難,疲軟的神經早就達到了驚弓之鳥的地步,所以如此一來,眾人也都不知不覺中軟了膝蓋,跪在了地上。
    “站起來!不許跪!”
    靈秀的聲音卻宛如一隻展翅高飛的鸞鳥,一舉便衝破了敵人的迷音幻陣。
    “沒時間了,你們快走,千萬不要駐留。”靈秀和獴獴一起直麵著囚牢,兩雙銳利如刀的眼神毫不動搖,“真女,小瑤,你們倆也跟著她們一起……”
    可話音未落,另一件讓靈秀驚悚的事情卻發生了,那就是一位填補了蜂窩孔洞,本該斷絕生氣的孕婦,此時此刻,竟居高臨下,怒目圓睜地盯著她。
    而且像她這樣的情況還遠遠不止一例,整個地龍囚牢裏,如今所有的“蓮子”都逐漸恢複了令人生畏的惡意。
    “鍾姐姐……”
    “女俠小姐……
    “你們快走,我想辦法幫你們擋一會兒。出去之後就按照我們來時的路逃,真女,你來安排。”
    其實靈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
    隻是她覺得,自己好像非做不可!
    最起碼,如果是小氣鬼,或者說彩璿姐,甚至是向大哥的話,他或她或他,也一定會如此。
    再說了,外麵的彩璿姐和嚴師姐現在還不清楚是什麽情況呢?
    所以,她一定得幫她們穩住後方,絕對不能讓她們分心,這是靈秀最直白的想法。
    即使她已經被無數雙空洞的眼睛死死盯上!
    與此同時,外麵也迎來了事關重大的最後通牒,老者給彩璿和嚴苓菱思量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沒有耐心再盲目地等待下去。
    ”考慮得如何?”
    雖然很微妙,但老者的確感受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異樣,像這樣貓撓癢癢的感覺他已經四十多年都沒有過了,這種莫名的煩躁,這種不安的悸動。
    而這,或許也是他再沒有耐心的原因。
    老者看向了彩璿,這份遲恐生變的源頭好似就在那個小姑娘身上,但是任憑老者怎麽觀察,如何檢索,始終都不得其要領。
    明明那個小姑娘有很大的問題,可自己怎麽就看不出來呢?
    那個小姑娘明明好像缺了一點兒東西,可自己就是發現不了?
    她,宇文彩璿,世上公認的劍道天才,但此時此刻被生擒活綁的她,究竟缺了什麽,才能讓如此身經百戰,見多識廣的他,都感受到了一種瀕臨死亡的怕?
    “你們要不要臣服於我?”
    沉默是唯一的回應,兩位鐵骨錚錚的姑娘,依舊在無聲中努力掙脫著長指刑具的束縛。
    老者掃了一眼嚴苓菱,接著再看向了彩璿,無意中他又瞟到了彩璿不屈不撓的右手腕,那是個空無一物,衣袖微微卷起露出了皮膚的手腕。
    感覺已經很近了,但是就差臨門一腳。
    於是為了強行壓製住自己內心的不安,老者決定最後再試一次,也是他挑戰命運的又一次。
    他可不想永遠都低人一頭,永遠屈居人下。
    “看來,你們還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啊。”
    “老頭,你、你別顛倒是非,假仁假義。”
    “假仁假義?”麵對語氣力量有些不足的彩璿,老者一臉不屑,“小姑娘,隻要能成事,假仁假義又如何?老夫年長你們三倍有餘,什麽沒見過?什麽沒做過?隻要能成就無上霸業,別說假仁假義了,就是浮屍遍野,遁入魔道老夫也在所不惜。”
    “哼,談什麽遁入魔道?”嚴苓菱也不慣著他,嘲諷力直接拉滿道,“井底之蛙,你其實連魔的影子都見不著。”
    說完,嚴苓菱還努力給了彩璿一個眼神,後者立即心領神會。
    “沒錯,裝得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殊不知在別人眼裏,自己就是一個跳梁小醜。”
    “說得不錯,彩璿,跳梁小醜形容他最合適不過。”
    嚴苓菱和對方互相打著配合,雖然不清楚那老頭具體想幹什麽,但從他那廢話連篇,誇誇其談的樣子,想必他也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所以既然對方有了破綻,那還客氣什麽?
    彩璿和嚴苓菱可從來都不是什麽三從四德的乖乖女,相反的,她們狠起來有時比狼群都可怕。
    “一張口就是什麽老夫老夫的,好為人師的樣子真叫人惡心,如果你真這麽厲害,那為什麽還蝸居在這裏,弄得自己不人不鬼,任人擺布?”
    “還有,你看他那全身上下還不及你我腿長的樣子,再加上後背的那口大鍋,像不像縮頭縮腦的烏龜殼……”
    “夠了!牙尖嘴利的小輩!我最後再問你們一次,到底要不要臣服於我?”
    “老頭,你給我聽好了,我也最後再回複你一次,休想!”
    “好,好,好得很呐,既然你們如此不識抬舉,那也就別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話音未落,老者幹癟修長的手指猛地長起兩尺有餘,指尖也繚繞出令人心悸的清冷色霧氣。
    他決定不再妄圖依靠她們而獲得將軍獎勵,所以當之前與彩璿相鬥損傷的元氣恢複了七七八八之後,他目標直指宇文彩璿,他要徹底廢掉這個讓他感到了不安的姑娘!
    “乳臭未幹的死丫頭,等老夫廢了你之後,看你還如何伶牙俐齒。”
    棕色長指森然而起,宛如一道道閃出了寒光的冰血利器。
    不過,就在他即將動手的刹那,老者臉上的躁怒和狠辣卻是瞬間凍結,取而代之的則是極致的錯愕和一絲……驚駭!
    也就是這時,他才恍然大悟過來,自己之前猜疑宇文彩璿種種奇怪的點,究竟在哪兒了——
    那就是驚虹劍!
    對,對的,那小姑娘的驚虹劍不見了!
    “什麽?!”
    突然,老者失聲驚呼,寄居蟹般蜷縮在青色硬甲中的身軀猛地向側後方一飄,隨即一灘血水傾灑而下。
    他萬萬沒想到,在絕對壓製下,對方竟然還藏著如此詭異而淩厲的後手——
    是一個有著宇文彩璿外形的靈體,持劍殺向了自己!
    原來彩璿在使出「天作虹橋」蕩平了一切敵人前,她就未雨綢繆提前用法術做出了防備。
    果不其然,她和嚴苓菱當真被捕,但彩璿並不慌亂,畢竟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所以接下來在老者威逼利誘時她的不聞不問,一方麵是為了鞏固自己和分身的聯係,一方麵則是在尋找時機,一擊斃命的時機。
    而剛剛和嚴苓菱故意激怒的配合,就是為了使對方心浮氣躁,露出破綻。
    然而可惜的是,那老頭倒是有兩把刷子,他居然躲過了致命傷,隻是穿破了腹部。
    現在與之相對,老者對彩璿的恐懼卻已陡然劇增,強烈攀升,這個小姑娘真的是太恐怖,太可怕了。
    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居然能有這樣釜底抽薪和破釜沉舟的本事,這已經遠遠不是常人所及。
    再加上還有如此驚為天人的能力,這讓一向穩紮穩打,步步為營的老者,心裏難免產生了天意弄人的憤恨,和殺意。
    想如他,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難,經曆過妻子的背叛,承受過縣官的陷害,被親家兄弟為了自保牆倒眾人推,顛沛流離,九死一生的他不知經曆了多少委屈,踏過了多少生死狙擊,現在弄得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然而、然而、然而這一切、這一切毫無用處!
    他現在居然、居然被一個少不經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逼到了絕境?
    他的一生,他一生的努力,竟然敵不過一個小娃娃,還是一個女娃娃?
    不可能!!!
    “老頭,快看看你的龜殼怎麽樣了?”
    嚴苓菱繼續挑釁著對方,畢竟習武之人最忌衝動,一氣亂,百孔生,這樣紊亂的情況下是最容易擊殺對方的。
    “要不要本小姐……”
    “該死的東西,該死的東西!”老者已癲狂,他徹底陷入了暴走的狀態,“該死的東西,我窮盡一生的努力,竟然敵不過兩隻黃口小兒,該死、該死、該死!”
    老者渾身上下爆出了非常濃鬱的清冷灰氣,這樣節節攀升的氣勢,彩璿和嚴苓菱也是雙目一驚。
    “苓菱,你、你是不是有些過分了,他……”
    “呃、呃,我……彩璿,快,殺了他!”
    眼看自己玩過了頭,嚴苓菱當即也不再解釋,直接驅使著彩璿想要致命一擊。
    但彩璿也是有口難言,畢竟她的靈體還不是很熟練,所以剛剛的刺殺已經是最好的機會了,如果想要正麵對抗,那她是一點兒機會都沒有。
    “該死,該死,該死,我千辛萬苦,費了多少心血才到達長安,我卑躬屈膝,苟且偷生,受了多少委屈才終於攀上楊公公的高枝……”
    老者好像有些精神錯亂,他的胡言亂語說得好像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彩璿和嚴苓菱一臉懵。
    “然而、然而、然而最終還是功虧一簣,功虧一簣啊!”
    憤怒使老者渾身都在顫抖,他的臉色淤紅,眼球都被擠成了血珠。
    “對、對,都怪那個人,都怪那個人,對,都怪那個人,就是那個衝天大將軍,就是那個不知死活的鹽販子,是他、是他、是他讓我一夜回到了原點,是他讓我一夜回到了那個任人宰割,任人擺布的境地,是他剝奪了我成為達官顯貴,成為萬人之上的機會,是他覆滅了我成為人上人的機會啊!”
    淒厲的一聲怒吼,一道道尖刃長指衝天而起。
    “宇文彩璿!”
    “啊、啊?”
    彩璿現在是真的有點兒池魚之殃,關我屁事的狀態,茫然的表情展露無遺。
    “我殺不了他,我殺不了他,既然如此,那我就拿你來獻祭,巧舌如簧的小丫頭,我現在就要你的命!”
    諸如此刻,地龍囚牢內的戰況也已經來到了水深火熱的境地。
    “獴獴,你快去守著她們,真女,帶著小瑤趕緊走啊。”
    囚牢內的「蓮子」已開始大規模脫落,這樣一直吸取她們營養的臍帶妖蛇也終於解放出來,其中再配合著還稍有價值的人形傀儡,靈秀現在可謂是雙麵臨敵。
    “可是你……”
    “女俠小姐,那你怎麽辦?”
    “別管我,你……”
    話音未落,獴獴先是眼疾手快替靈秀擋了一截臍帶妖蛇,緊接著,人形傀儡也趁機殺了上來。
    “你們趕緊走,我隨後就到。”
    靈秀當仁不讓殺了回去,雖然雪花鏢刀有些破損,但她可不隻是會一種兵器。
    “鍾姐姐!”
    小瑤撕心裂肺的驚叫,瞬間就被淹沒在了臍帶妖蛇和人形傀儡共同崛起的嘶鳴聲下,現在能聽見的,除了金屬兵器的碰撞聲之外,就剩下了恐怖和詭異的呼嘯聲。
    靈秀的身影在昏暗光線下快如鬼魅,雖然雪花鏢刀多刃破裂稍有遲鈍,但她指間寒光閃爍,幾枚淬毒的魅影毒針當即如雪中送炭般,精準射向了衝在最前麵的人形傀儡,之後配合著鏢刀的收割,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
    當然,還有獴獴趁機化作的沙金利氣,這道宛如黃金閃電一樣的鋒芒,所過之處,硬生生撕開了諸多臍帶妖蛇的連接處,頓時汙血噴濺,尖嘯聲不斷。
    “快走啊!”
    靈秀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緊接著她旋身避開一條毒蛇般噬來的臍帶後,反手還用刀柄狠狠砸在了另一個孕婦傀儡的太陽穴上,發出了沉悶的骨裂聲。
    不過那孕婦空洞的眼睛依舊死死盯著她,嘴角還咧開一個非人的弧度,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痛楚。
    另一邊,真女也知道此刻若是猶豫,那就是在拖累所有人,所以他牙關緊咬,表情凝重,一把拽住想衝動的小瑤命令道:“所有人,別回頭,趕緊逃出去。”
    淚痕女子也加入指揮,眾人又是用刀砍,用牙咬,用身體撞,不顧一切地衝向那看似割不完的硬質網條出口。
    同時她還用身體護住了幾個年幼的女孩,用嘶啞的喉嚨大聲喊著:“快!通道快開了!擠出去!”
    然而,這邊靈秀的壓力卻是隻增不減。
    隨著越來越多的“蓮子”脫落,臍帶妖蛇仿佛無窮無盡般從蜂窩孔洞中盡情鑽出,帶著地龍本體的貪婪和惡意,它們織成了一張致命的羅網。
    而人形傀儡也從四麵八方湧上,動作雖不敏捷,但悍不畏死,力量奇大。
    “獴獴!”
    靈秀呼喚,獴獴與她心意相通,低吼一聲,不再糾纏單個敵人,而是如同金色的旋風,在她周圍高速遊走,用尖牙利爪替她擋下致命的偷襲,撕裂靠近的妖蛇。
    靈秀的身法發揮到極致,在狹小的空間裏騰挪閃避,此時她早已扔掉了無用的鏢刀,手中的武器換成了從敵人身上奪來的一柄短劍,劍光森寒,每一次揮出都帶起血花和斷裂的臍帶。
    汗水浸透了她的鬢發,呼吸也變得急促。
    她能感覺到地龍囚牢在震動,那些蜂窩孔洞深處傳來低沉的嗡鳴,仿佛遠古巨獸被驚醒後的憤怒咆哮。
    “小、小心!”
    忽然,就在這時,一個微弱卻清晰入耳的聲音針尖響起,竟然是那個之前被填補在孔洞裏,此刻但稍稍恢複了一絲意識、身體還極其虛弱的年輕孕婦。
    她用盡最後力氣,猛地墜落然後用自身替靈秀阻擋了一次臍帶妖蛇的攻擊,整個肚子都被洞穿裂空,雖然裏麵什麽都沒有。
    “姐姐!”
    靈秀本就是性情中人,所以看到這一幕,小姑娘更是激發了滔天怒火。
    “大商塵影,洪荒鐵騎!”
    頓時,十個青銅樣子的墨綠圓珠,宛如一個個領軍百萬的驃騎將軍,聲勢浩大就帶兵殺了出去。
    這片囚牢頃刻間便兵荒馬亂,腥風血雨。
    而靈秀則因為消耗過大,她屈膝半跪了下去。
    這時一條粗壯並帶著粘稠液體的臍帶妖蛇悄無聲息從靈秀頭頂的孔洞垂落,想要直刺靈秀後心。
    可獴獴不是吃素的,抓住時機當即就給了對方一個一刀兩斷的贈禮。
    “獴獴?”
    靈秀連呼帶哧地抬起了頭顱,可眼前所見的,並不是沙金狐獴,而是一個枯瘦如柴,皮膚黝黑的女子傀儡。
    砰的一下,她被人砸中了後腦袋,繼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是那淚痕女子眼尖手快幫的忙。
    “女俠小姐,快,我們走。”
    靈秀驚愕地看向那個倒地傀儡,對方眼神其實挺複雜,有些許殘留的惡意,當然也有對逃脫的努力,其中更有一種解脫的放棄。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無力地垂下頭,生機徹底斷絕。
    這一瞬間的變故讓靈秀心頭巨震。
    這些女子,無論之前是什麽狀態,她們其實都是受害者,地龍囚牢不僅吞噬了她們的身體,更在扭曲她們的意誌。
    憤怒如同岩漿爆發般在靈秀胸中炸開,不僅僅隻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這些被無情踐踏的生命。
    “畜牲啊!”
    靈秀一聲厲嘯,大商塵影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銳氣,她不再隻求保全,而是主動衝向了臍帶妖蛇最密集之地,帶著和空氣摩擦產生的熾烈火光,它們玉石俱焚地殺了過去。
    “宇文彩璿,拿命來!”
    老者的癲狂已達頂點。
    他被彩璿的分身奇襲重創,又被嚴苓菱的毒舌徹底點燃了積壓一生的屈辱和怨毒。
    什麽理智,什麽大局,什麽將軍的獎勵,此時此刻全都被瘋狂的殺意取代!
    他隻想將眼前這個象征著他所有失敗的天才少女撕成碎片!
    老者背後的那口“龜殼”,青色硬甲的縫隙中猛地噴湧出大量濃鬱、帶著腐朽腥氣的清冷灰氣。
    這灰氣一出現便馬上纏繞到他暴漲了兩尺多長的十根棕灰色長指。
    這時長指不再是單純的利器,其尖端縈繞的灰氣仿佛活物,扭曲蠕動,散發出凍結靈魂的寒意和侵蝕萬物的邪異。
    十道纏繞著灰氣的死亡指芒,如同十條來自九幽地獄的毒蛇臍帶,撕裂空氣,帶著老者畢生的修為和滔天恨意,鋪天蓋地般射向了被長指刑具牢牢束縛、動彈不得的宇文彩璿,速度快到極致,封鎖了她所有可能的空間。
    這一擊,是必殺!
    老者已不顧一切!
    “彩璿!”
    嚴苓菱目眥欲裂,她拚命掙紮,但束縛她的刑具同樣堅固無比,根本無法掙脫救援,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那致命的灰芒刺向彩璿的心髒、咽喉、眉心等要害。
    彩璿本想用靈體阻擋,但它隻堅持片刻便煙消雲散,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了她的全身。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轟隆!
    這是內外交融的一刻,是地龍囚牢和外界完全聯通的一刻。
    由於靈秀的殊死一搏,整個地龍囚牢被大商塵影折磨地吃痛,於是翻身而起,裏麵所有的一切噴湧而出,剛好阻擋了老者殺向彩璿的必死一擊。
    恰如此刻,彩璿也騰出手來,一邊招呼著驚虹劍靈光一閃,趁勢追擊,一邊自己也連忙掙脫了束縛,同時還救出一旁的苓菱。
    兩人的臉色都蒼白如紙,但她們的眼神卻明亮如星,一把驚虹劍,一條磷骨毒鞭直指老者,散發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
    “老匹夫,”彩璿的聲音帶著一絲虛弱,但力道卻無比凝聚,“你的路,到頭了。”
    幾乎同時,地龍囚牢的內部則傳來了一陣非常沉悶而劇烈的震動,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裏麵被狠狠裂動,而且其中還混雜著無數女子的怨念、求生意誌和靈秀決死反擊的強大氣息,全部都透露了出來。
    老者感受到了這股氣息,再看看眼前持劍的宇文彩璿,以及旁邊虎視眈眈的嚴苓菱,一種大勢已去的絕望感,終於徹底淹沒了他。
    腹部傷口的劇痛,破功手掌斷指的劇痛,力量的崩潰,野心的破滅……所有的一切疊加在一起。
    “不、不……不可能……不可能,我……”
    老者的眼神有些渙散,身體也搖搖欲墜,背後的青色硬甲裂縫緩緩蔓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也沒想到自己一生算計,機關算盡,最終卻落得如此下場。
    他死死地盯著宇文彩璿,那眼神,像是要將她的模樣刻入地獄的深淵。
    “我……我不會輸,我不會再輸第二次,宇文彩璿,我就是死……也要拉你作陪!”
    窮途末路的怒吼,道盡塗殫的遺跡。
    老者想要把自己獻祭給這裏!
    緊接著,整個區域先是劇烈波動,所有的一切都在起起伏伏,打亂重組,彩璿和嚴苓菱不得不相互扶持才能勉強站立;
    其次就在她們想要斬草除根時,無數女子的軀體竟如雨後春筍般,成群結隊的鑽出、浮現、並刻印在了周圍所有的死物上,乍眼一看,就好像這座山洞是由女子軀體組成的;
    最後,更讓彩璿和嚴苓菱毛骨悚然的是,無數女子的軀體居然還自發形成了一座螺旋上升的高塔祭壇。
    所見之處,無不是她們死前或呐喊,或掙紮的悲慘模樣。
    但就在這時,彩璿卻發現了一點兒異常!
    因為……她好像感覺到了周圍水流的氣息?
    不是聲音,而是、而是猶如空氣一樣,緊貼皮膚,有種冰冰涼涼,柔順絲滑的觸感。
    “宇文彩璿,我要你不得好死……”
    驟然間,讓彩璿和嚴苓菱都驚嚇一顫的是,誰也沒想到,老者話音未落,“砰”得一下,他居然率先裂成了碎塊。
    而且還是那種猶如被洪水激流,猛然衝刷慢慢裂成的碎塊。
    這一下可把彩璿和嚴苓菱嚇得著實不輕!
    之後,待她們強行穩住心神,緩緩抬起了自己的頭,觀察起了上方的動靜後。
    這時,她們才發現,原來那座無數女子軀體壘成的高塔之上,竟然還站著一、不,站著兩個人。
    而且前麵的那個人,由於高塔極致的空間對比關係,再加上一些奇門異術,所以他看起來就有點兒像……月亮?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藤原禹川看起來,就像是在深海山穀中唯一閃耀的指路明燈。
    到這裏
    彩璿她……終於找到了一切一切的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