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歃血為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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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來到南鄭的時候,正趕上韓信拜將。
張良和劉季有舊。鴻門宴上,張良事先和項羽的伯父項纏暗通款曲,最後又是張良善後,才換來劉季君臣脫身。後來項羽分封諸侯,劉季本想留下張良,但是張良世代服侍韓國,鐵了心要追隨韓王成就國,韓王成也許下了“國相”的高位,劉季看留不住張良,也送了好多禮物給張良送行,希望在來日的天下,彼此能靠著這份人情,能有更多的來往。
沒想到才多久的時間,張良已經從彭城又趕到了漢中。相逢之下,真是不勝唏噓。
劉季設下了最盛大的宴會,款待來投奔自己的張良,雙方說了很多發自肺腑的話,傾訴了很多離別之後的衷腸。不知道的人甚至懷疑劉季和張良之間有什麽不倫的感情。
次日一早,劉季招呼張良:“和我去城郊,今天我要拜將!”
張良也是驚訝,漢軍的骨幹他也熟悉一些,當初闖入鴻門宴的樊噲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連項羽也稱讚過的勇士,給漢王劉季駕車的太仆夏侯嬰也是車戰的高手,甚至曾經和蕭何搭班子,以沛縣獄掾出身追隨劉季的曹參,也是一位猛將。昨夜在宴席上還一起喝過酒,曹參也已經被封為建成侯,已經是一位掌軍的大將了。但是這些人在張良眼裏還都不夠看,別說和項羽相比,就算和章邯相比,也是天地般的差別。漢王拜將,要拜的是什麽人?
拜將壇在南鄭城外西麵的一處空地,西方主刑殺兵戈。是凶地,卻也是大將軍的吉地。
這裏已經提前築起了一座拜將壇,其實就隻是一個累土高台。倉促之間修築的拜將壇也不怎麽巍峨,不過是一個三層九級的小土丘。拜將壇四方樹立著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的旗幟。漢王的旗幟都是紅色,據說按照五德更替的玄奧道理,秦人尚黑,是水德,代替秦的新王自然要用火德,所以以紅色為主色調。
狂風驟起,紅旗被風吹得烈烈作響,發出嘩啦啦的聲音,令人心生敬畏。寬闊的高壇之上,整齊地擺放著三尊巨大銅鼎,散發著厚重而古老的氣息。
銅鼎下方,熊熊燃燒的烈火升騰而起,將鼎身包裹其中。
火焰舔舐著鼎壁,鼎中的水劇烈翻滾,水花四濺,熱氣騰騰。沸水不斷冒泡、蒸騰,似乎隨時都會噴湧而出。
壇下,一隊威風凜凜的武士環繞四周。他們個個身材魁梧,肌肉緊繃,充滿了力量感。這些武士們統一袒露出粗壯結實的右臂,頭上束著鮮紅如血的頭巾,手中緊握著寒光閃閃的長刀。長刀出鞘,刀尖齊齊指向天空,與眉毛平齊。
他們站得筆直,麵容冷峻,眼神中透出殺伐之氣。
漢王的屬官、武將在壇下列隊而立。張良位次僅在蕭何之後。這是給這位名滿天下的貴公子獨特的禮遇了,也預示著張良未來在漢王麾下的地位。
劉季穿著寬袍大袖的大禮服,頭戴九串珠的諸侯冕旒,嚴肅的站在壇下正中的位置。
今天的劉季神情極為肅穆,和平日那個和兄弟們嘻嘻哈哈插科打諢的老大截然不同,從芒碭一路追隨劉季出來的一幹將領官員,也被這氣氛影響,各個嚴肅異常。因為是拜將,很多戰功赫赫的武將覺得自己是不是有機會?曹參、夏侯嬰、灌嬰、樊噲都挺起了胸膛。
蕭何卻眼皮低垂,靜靜的看著手中的笏板。
“對麵這幾位都不太行吧?”張良看著對麵幾位眼冒紅光的武將。又看了看鎮定的蕭何,心道:“蕭何大概知道些什麽……”
劉季跨步走上拜將壇。從大鼎下抽出一根燃著的香木,插在在壇上的一個香爐正中,提高聲量對台下大聲講話:
“列位,自胡亥二年,各位和我一起從芒碭山中、從沛縣起兵,我們一路攻城略地,遵從義帝楚懷王的號令,先一步進入鹹陽。按照義帝當初的約定,先入鹹陽應為王。按照我和各位的功績,我理應成為關中王。我們應該享受鹹陽的宮室財寶女人,享受這花花世界!這是我們披堅執銳、出生入死、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換來的,是我們應得的!”
“但是項羽違背義帝約定,將我們兄弟封在這偏遠的漢中!又安排章邯、司馬欣、董翳三秦王封鎖了我們東歸的道路。項羽自己擄走了鹹陽城的財寶美女,那些本來應該是我們的!”
“我們都是芒碭山裏出來的好漢子!我們的父母妻女都在芒碭生活,等著我們回去,望眼欲穿!眼看我們推翻了強秦,改朝換代我們功居第一,卻被困鎖在漢中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兄弟們沒有不想東歸回鄉的,我和你們一樣!我也想回去!”
這一段話情深意切,真真的敲在每一個人的心上。在座的沒有一個不是夜夜思歸,進入漢中以來,已經有很多逃兵逃將。如果繼續困在漢中,說不定這支一路戰無不勝的漢軍就會瓦解潰散不成樣子。劉季在祭壇上點題說了東歸,給了每個人最大的動力,一時也穩定了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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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們一樣,夜夜思歸!我恨不得現在就插翅飛回到沛縣去,可憐我老婆正年少,把她一個人丟在沛縣,我老劉不放心啊!”劉季說了一個粗俗的笑話,壇下的群雄爆發出一陣笑聲。也緩和了大家的悲戚。但是熟悉劉季的人都知道,老劉其實從來不缺女人,他和老婆呂雉也沒那麽恩愛,呂雉在沛縣給不給他戴綠帽子,老劉從不擔心,不但不擔心,還會因為呂雉不在眼前免得聒噪而樂在其中。
但是在軍中漢子麵前,這樣粗俗的話最能拉近彼此關係。
張良對這話不以為然,但是也佩服劉季的口才。在軍中不能那麽文縐縐的,粗俗就對了。
“但是東歸路上,有三秦強兵,有河南王、韓王、殷王、趙王、魏王一眾強兵,東歸路上可以說是千難萬難,步步險阻,我們能戰勝這些兵強馬壯的諸侯嗎?”
眾人默然。
“誰能帶領我們戰勝章邯?戰勝司馬欣?戰勝董翳?戰勝瑕丘申陽?”劉季發出靈魂之問。
台下的人沒有一個人敢應聲。
“還有,我們要東歸,就違背了和項羽的約定,我們誰能戰勝項羽?”
寂靜,隻有風吹旗幟的獵獵聲。
“曹參,你能帶領我們大軍東歸還鄉嗎?”劉邦直視著曹參。曹參低下了眼皮。
“灌嬰,你能帶大軍東進戰勝章邯嗎?”灌嬰的胸口縮了一縮。
“樊噲,你能戰勝項羽嗎?”樊噲滿臉通紅。
幾個人把眼睛轉向沒被點到名字的夏侯嬰,夏侯嬰也往後縮了一縮,心道:“別看我,我也不行。”
張良暗歎:“漢王你這問的,倒是絕了幾位將軍的爭奪之心,卻不知會給那位大將帶來什麽樣的禍端啊!”
“我最近和一位高人徹夜長談,他點醒了我,給我指出東歸稱雄天下的辦法。這人是一位高人,你們是相信我劉季的眼光的是吧?我看人從沒錯過。”
台下眾人點點頭。老劉賭錢水平一般、酒品中等,作戰其實是一把好手,但是最強的卻是用人看人。老劉用人,確實沒出過什麽錯處。
“所以今天我築壇拜將,就是要給大家找一位,能帶領我們一路東歸、稱雄天下的大將軍——韓信!”
韓信從隊列中兩三步走上將壇。
“韓信出身淮陰,兵學淵源,曾在項羽帳下做事,對楚軍最是熟悉,又一路追隨我們而來,對三秦到漢中的地理熟悉。韓信精通兵法,管理軍隊和後勤的能力軍中無出其右。有蕭何丞相擔保,我和韓將軍徹夜長談,已經確定了東歸爭雄的方略。”
韓信站在祭壇正中,肅手而立。
劉季揮手,有侍從牽了豬牛羊走上祭壇。
“今日我漢王劉季,以三牲為祭,告祭上天,拜韓信為漢軍大將軍,統領漢軍兵馬,東出漢中,帶大家東歸回鄉團聚!”
屠夫眼神淩厲,動作嫻熟地早早將刀子拔了出來。手起刀落,朝著豬牛羊的脖頸處狠狠地捅了下去。刹那間,猩紅的鮮血如泉湧般噴射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觸目驚心的弧線,落入下方早已準備好的銅盆裏。不一會兒功夫,銅盆便被滿滿當當的鮮血給裝滿了。
緊接著,屠夫幹淨利落地將豬頭、羊頭和牛頭一一斬下,又以極快的速度熟練地褪去它們的毛。眨眼之間,豬牛羊三牲就變得光溜溜的,宛如剛出生時那般白淨。
屠夫再次舉刀對著已經處理好的牲畜肉身一陣猛砍,很快就將其剁成了大小均勻的肉塊,隨手將這些肉塊一股腦兒地扔進了一旁巨大的鼎中。鼎中的翻滾著白色的水花,而那些肉塊則在水中上下沉浮,漸漸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氣。
血腥氣和肉香飄滿這塊小廣場。
台下的眾人麵麵相覷。韓信平素不顯山不露水,也沒有什麽功勳,更沒有什麽資曆。說到出身,他原本在淮陰隻不過是一個落魄子。甚至傳說曾經受過鄉間少年的胯下之辱。這麽一個沒背景沒資曆又慫的青年,就能擔任漢軍的大將?越過自己這些一路跟著劉季打天下的兄弟們去?
煮的半生的豬牛羊的頭,被撈出來,放在銅盤上,供奉在壇中那根巨大的香木之前。
鮮血混了酒,調和成鮮紅的血酒,禮官將這血酒送到劉季麵前。劉季伸出雙指,蘸了血酒,塗抹在自己的唇上,這叫歃血為盟。韓信照著劉季的樣子,也蘸了血酒,塗抹在自己的雙唇上。鮮紅的雙唇,襯得臉頰更加白。
“這個小白臉……”武將中有人低語。
“我劉季在此,指天為誓,拜淮陰人韓信為大將軍,十萬大軍,盡歸韓將軍調遣,請韓將軍帶我們一路東歸故裏,爭雄天下!”
當眾歃血為盟,指天為誓,這誓言極重。在這個時代這是最重的誓言了,沒有人會違背。但是韓信他能擔得起這誓言嗎?
“我韓信,受漢王重托,必將帶諸位東歸故裏,戰必勝、攻必克,平定天下,讓大家和家人團聚,與大家共享天下富貴!”韓信也很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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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官將血酒端下來,送到每個人的麵前。夏侯嬰先一步上前,蘸了血酒塗了嘴唇,大喝一聲:“末將夏侯嬰,自此遵從韓大將軍軍令!”又拿過酒碗一飲而盡。
一些大將看著夏侯嬰,這個粗漢今天怎麽挑頭出來說這個話?夏侯嬰和漢王一向親近。莫非是受了漢王的令,要先表態不成?
沉吟一下,曹參也接過酒碗,塗抹了雙唇,再一飲而盡,喊一句:“曹參尊大將軍號令,必將戰戰爭先!”
灌嬰接過酒碗,塗了紅唇,說一聲:“灌嬰尊漢王和大將軍令!將令所至,灌嬰生死效命!”
樊噲接過酒碗,擦了嘴唇,一飲而盡,喊一聲:“臣樊噲遵漢王令,不敢有違!”
連蕭何也接過血酒,一飲而盡,道一聲:“臣蕭何遵令,必將輔佐漢王和大將軍,確保大軍後勤無憂,如有錯疏,臣甘受軍法!”
張良接過酒碗,仔細看了看台上的漢王和韓信,噓一口氣,飲下這碗血酒,又腥又鹹:“臣張良願為漢王驅策,隨大王東歸征戰!”
劉季盯著台下的眾人各個喝了血酒發了誓言,從禮官手裏取過劍、旗、印、冠,鄭重的交到韓信手裏,躬身一禮:“我漢國十萬軍馬、我兄弟們身家性命,今天起都交給大將軍了。”
韓信嚴肅的點點頭,收下了這些代表將軍權威的物品,印揣在懷裏,劍別在腰間,將軍盔戴在頭上,束好帽纓。令旗握在手中。
劉季再次揮手,有劊子手帶過一隊刑徒,按在祭壇前跪好。
劉季環視眾人:“韓信今日拜將,就有軍中生殺大權,韓將軍的將令,就是本王的號令。將軍登壇,隻牛羊為祭仍不夠莊重,今日祭天,應以鮮血為祭!”手一揮,劊子手舉刀砍下,一溜刑徒匍匐於地,已經是身首異處。劊子手把斬下的首級在祭壇下壘起一個小小的京觀。
“軍法無情,大將軍今日就有全軍生殺予奪之權!”
寒意充盈在這個小小的廣場上。再沒人敢正視韓信。
大將軍的路,是鮮血鋪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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