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猿口脫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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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開鑼歌劇院,音樂家們正在為一場音樂演出排練。
    當然,他們誰也不喜歡這一場演出,因為這場演出是為一頭風暴獸——一位風暴艦隊的高級軍官而特別舉辦的,根據一些小道消息,這個家夥將來很有可能就是新的埃駒占領區統治者了,據說他是從風暴艦隊最早的占領區調過來的,因為特別會刮地皮而被任命為埃駒的管理者。
    說到埃駒的現狀,我們就不得不提風暴艦隊控製區的一種特殊行政區劃——國家總督轄區。
    這種行政區劃的發明很有可能受到了前火雞帝國“穆塔薩勒夫”行政區劃的啟發。“穆塔薩勒夫utasatrrifate)”,這個詞在火雞語的意思中是“不受限製的行動”,所以有時候也會被小馬們叫做“統治領”或者“執行區”,這種行政區劃的長官直接對最高統治者負責,擁有在自己轄區無限的權力,而且普遍特別擅長刮地皮,有些曆史上的穆塔薩勒夫長官被形容是“吃草的時候連草根都要吃掉”,而風暴艦隊的轄區總督們則更狠,他們真的很擅長刮地皮,我是說,這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比如說門農曾經因為鹽礦而富有,但是在被風暴艦隊占領之後,轄區專員下令瘋狂開挖鹽礦,如今那整座小鎮都有地麵塌陷和建築沉降的風險了。
    之前,由於埃駒一直都是風暴艦隊最靠近前線的占領區,所以埃駒直接歸風暴艦隊的前線參謀部管理,被稱為“第二艦隊後方軍管區”,而現在,由於風暴艦隊已經將前線推進到了阿比西尼亞,所以埃駒脫離了軍管狀態,前線軍官們把權力移交給行政軍官,讓他們來進行“更專業的剝削”。
    麵對這樣一個家夥,埃駒的貓咪們絕無可能默默承受,一些得到了消息的抵抗組織已經準備好,就在這裏,在這場音樂會上,把這個天邊來的剝削者送上天。
    然而,這麽隱秘的行動肯定是不能提前泄露的,所以在台上演奏的音樂家們並不知道,在他們於舞台之上排練時,在包廂裏忙活的場工們已經把一顆炸彈塞進了慶祝勝利的月桂葉大花環裏。
    而背對施工貓咪的指揮家先生肯定也是不知道的。
    指揮家先生用力地揮舞著指揮棒,精心地烹調著美妙的音樂。
    總有些朋友覺得,指揮家似乎就是站在台前揮舞棍子,看著不像是什麽很複雜的活計,但事實上,這項工作困難得甚至需要一些天賦才能完成——指揮家不僅需要協調所有樂手的演奏、確保百餘名樂手合拍、保證五個樂器組的三十多種樂器配合完美,還需要從複雜的大合奏中聽出哪個樂手的哪個音符不協調,並且要能針對性地要求他如何改正,這種工作就好比站在瀑布前,嚐試聽出哪滴水珠是來自哪條支流一樣。
    而指揮家先生當然也有這項能力,他豎著頭上的貓耳朵,仔細地關注著樂爪們奏出的音符,小心翼翼地檢查著其中的每一個不諧之處。
    終於,一曲結束,指揮家先生點了點頭,“你們做的很好,很好!”
    樂爪們開心地鼓爪,畢竟,指揮家先生一向刻薄,得到他的誇獎那可實在是太難得了。
    “你,你做的很好,我是說還不錯,你也湊合”,指揮家先生用指揮棒點著,挨個評價這群樂手,但在誇獎完之後,就要開始批評了,隻見他先是用指揮棒敲了敲台子,然後伸出爪子指著坐在最後的那兩隻樂爪——“你,你的聲音我完全沒有聽見!隻聽見你在串閑話了!你總是說個不停!你要集中!要全神貫注!”
    然後,他又對全體樂爪說道:“你們也別高興得太早!這個曲子是演奏下來了,不帶錯誤,但離成功還遠著呢!按照我的理解,這個曲子要慷慨激昂,要慷慨激昂!‘邦邦!邦邦邦邦邦!咚!邦邦邦邦邦!’但現在演奏得太柔弱了!‘哩哩哩哩哩’,就像溫吞水!真見鬼!”
    樂爪們甚至感覺心裏舒服了一點——畢竟,指揮家先生不罵貓,這怎麽可能呢?要不是罵這一句,他們都感覺有點兒不習慣了。
    “現在,回到第四小節,我們重來一遍。”指揮家先生用指揮棒敲著台子,他抬起雙爪,然後往下一揮,樂爪們開始演奏,優美的音符又一次回蕩在音樂廳中。
    他豎著耳朵,仔細聽著音樂中的紕漏,不過讓他高興的是,這次演奏終於符合他的心意了。
    然後,他就又聽見了後排嘰嘰喳喳的聲音。
    指揮家先生憤怒地用指揮棒敲著台子,“不!你又說話了!你怎麽老說話!怎麽那麽多話要說?你總是不集中,老是打斷我們演奏!如果你再說話,就別想在樂隊裏待著了!現在!回到第四小節!”
    他又一次舉起雙爪,讓樂爪們做好準備,然後——
    “全體肅靜!”一聲大吼從演奏廳門口傳來,一整隊風暴獸從正門猴貫而入,他們很快就占住了音樂廳的各個入口,還在包廂裏布置了標槍手,然後,一個胖乎乎的風暴獸走了進來,看他的肩章,可以確定他是上校軍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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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揮家先生看著那個胖上校從大門口直挺挺地向他走過來,然後對著他友好地敬了個禮——風暴獸正規軍的軍官們對上流社會的貓還是有一定的尊重的——“指揮家先生……怎麽稱呼?”
    “納伯恩。”
    “納伯恩先生,我們在埃駒上空擊落了一艘阿比西尼亞的救生艇,我們確信有一個阿比西尼亞的士兵跳傘到了歌劇院頂上,他可能現在就藏身在這裏,我們需要搜查這裏,請你和你的樂團成員們先回各自的房間去,請你配合。”胖上校聽上去是在請求配合,但實際上大家都知道,這些軍官不允許被要求方回絕自己的“請求”。
    指揮家先生看了看胖上校,然後把頭轉向樂爪們——“都聽見了?都回屋去!真見鬼,因為閑話鬼和軍棍的幹擾,今天我們隻排練了一個小時!見鬼!去他的!”他一邊說著,一邊暴躁地撅斷了自己的指揮棒,他每吐出一個“去”,就再折一段——“去!去!去……去他的棍子!”
    他把被折成好幾節的指揮棒一扔,然後在胖上校驚訝的目光中轉身離開了。
    指揮家先生回到自己的房間,他摘下假發,然後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臉撇著嘴,自言自語道:“竟然打斷我的排練,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指揮家先生的心態可以代表一大類貓咪,尤其是上層社會的貓咪們——他們自命不凡,愛慕虛榮,在戰爭之前,他們維持著體麵的生活,不事勞動而生活條件優渥,沒文化的貓也熱衷於附庸風雅,沒有錢的貓則會假裝自己很有錢,用各種各樣的老貨裝點門麵,他們沉迷於各種上流社會的社交活動,以藝術、音樂和不切實際的話題為優雅,以現實、應用和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為庸俗。
    在戰爭之後,他們的生活受到了影響,由於風暴艦隊擔心反抗軍借著上流社會沙龍溝通情報,所以關停了所有高檔社交場所,而且生活必需品改成了配給製,讓這些貓咪沒法在不見天日的占領和黑色恐怖中享受多戈蘭的雪茄、阿德拉德的果酒和弗羽西亞屬南澤布理德的巧克力了。
    綜上所述,這些上流社會的貓咪當然不喜歡風暴艦隊的統治,不過風暴艦隊的壓迫的拳頭和敲骨吸髓的剝削還沒有直接落在他們頭上,所以他們對風暴艦隊的態度更像是一種別扭、矯情而沒有哪怕一點用的“軟抵抗”,也就是——在風暴艦隊的士兵、軍官麵前仍然保持著一點上流社會的“風度”和“矜持”,假裝這些占領軍士兵是自己本國的士兵。
    當聽說哪裏爆發了抵抗運動時,他們也會說:“幹得好,但不合時宜”,也許在半夜,他們在內心中也想象過,複製所羅門陛下反抗無序的壯舉,不過在第二天白天,他們就又是一副趾高氣揚且理所當然的模樣了。
    “在戰場上拚掉命根本不是什麽勇氣”,他們辯解道,“在這樣一個黑暗的時代,繼續有風骨的活下去,才是真正的勇敢。”
    “對啊!對啊!我們才是真正的勇敢者啊!那些反抗軍隻敢在幾十尺外扔石頭,我們卻敢在這群狒狒幾公尺外跳舞,我們才是真正的勇敢者啊!”其他貓咪應和道。
    而在這些外國軍隊要求他們配合的時候,他們會保持一個“強硬而疲軟”的態度,他們會拿捏好分寸,確保不會激怒這些大家夥,然後在這個限度之內,表現得義正言辭,但行動上非常配合。
    簡而言之,臉要多臭有多臭,腰杆要多軟有多軟。
    而後,他們會很高興地認為自己“在外敵麵前展示了埃駒貓咪的風骨”。
    希望將來埃駒在勝利複國之後,能在談判桌上分到一個足夠大、足夠遠的島來把他們都扔過去吧。
    不過,我們也要說一句公道話,這些家夥中的某些貓咪,其品德不至於太過於敗壞,之所以如此表現,也隻是因為在這個環境中,被其他貓咪一“拐帶”,也就成了這個樣子,而當他們跳出染缸之中,獨自麵對一些情況時,也是有可能做出“真正的勇敢的決定”的。
    我們把視角挪回指揮家先生身上吧,當我們敘述剛才那些事情的時候,他已經發完了火,打開了水龍頭,洗了把臉。
    然後,指揮家先生閉著眼開始摸索毛巾,他伸出爪子去,在牆上開始摸索——接著,他摸到一個軟綿綿、摸著像是布的東西,他把它抓過來,擦了擦臉,終於,他能睜開眼睛了。
    然後,他發現自己爪子裏抓得是一個絲綢製作的很大的布,又長又大,他抓著這一頭,另一頭還在更衣室裏,被帷幕擋著呢。
    指揮家先生不記得自己有過這麽一個東西,他撓撓頭,順藤摸瓜似的拽著這塊“布”尋根溯源,他扯著它往外拉,而這個東西也是越拽越長,越拽越長,最後,他拽出一個握著水兵匕首的阿比西尼亞軍貓來。
    是菲爾瑞中士。
    ……
    胖上校帶著他的士兵在歌劇院裏四處搜查,然而他始終沒找到那個跳傘跳進劇院裏的阿比西尼亞軍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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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挺著胖胖的肚子,在歌劇院狹窄的後台走廊中穿梭,風暴獸本來就體積巨大,一頭胖風暴獸的體積就更大了。
    “讓開,讓開!哦,借過……不好意思。”他在一群芭蕾舞演員中穿過,那場麵顯得相當滑稽。
    他的士兵和他動作差不多,他們側過身,把標槍舉起來,給路過的芭蕾舞演員們留出通過走廊的空間,那動作不像是窮凶極惡的占領軍,倒像是害怕撞碎了主人家擺設的客人,不過這也容易理解,因為那位新來的總督明天會來看音樂會,不管這群家夥是真的尊敬藝術,還隻是做做樣子,他們都得確保在總督看音樂會之前,歌劇院還是那麽一副華麗而美妙的樣子。
    胖上校和他的手下一間房一間房地搜過去,終於,來到了指揮家先生的門前。
    他敲了敲門,然後推門而入,“你好,納伯恩先生……”
    然後他看見了屋裏的景象——指揮家先生現在教一隻貓彈豎琴,從體態來看,那是一隻阿比西尼亞貓,但看樣子是在和指揮家先生學樂器。
    “怎麽又是你!”指揮家先生憤怒地叫道,“你又來了!我排練樂隊,你打斷我,我調教我的學生,你也打斷我!”
    “哦,對不起,對不起”,胖上校脾氣還算不錯,而且他也知道這些上流社會的貓都是什麽樣的,所以完全不介意對客氣一些,“我們是在找……”
    “找阿比西尼亞士兵,對麽?”指揮家先生發了好大的火,盡管他平時就很暴躁,但像現在這樣易怒還真的有點兒不多見,“你看看我這裏像是有阿比西尼亞士兵的樣子嗎?”
    “我看不像。”胖上校老老實實地回答。
    “你過來,過來,看看這兒!”指揮家先生走到更衣室旁,一把拉開帷幕,“這兒有阿比西尼亞士兵麽?”
    “沒有。”胖上校搖搖頭。
    “再看看這兒!這兒有嗎?”指揮家先生拉開了衣櫃。
    “我看也沒有。”
    “這兒!這兒呢!哦!真見鬼!”指揮家先生猛地拉開五鬥櫃的抽屜,滿滿的白布露了出來——降落傘——指揮家先生猛地把抽屜又合上了。
    “等等!”胖上校雖說沒看清楚那是什麽東西,但看指揮家先生的玩意兒,那應該是什麽不得了的東西,於是他走上前,猛地拉開了抽屜——“啊!被我逮到了!”他得意地從抽屜裏拿出一大把香腸,“你還做黑市生意?”
    萬幸,降落傘藏在最下麵的抽屜裏,而胖上校打開的是倒數第二層抽屜。在配給製時期私藏香腸,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指揮家先生還能“受的住這項罪名”。
    劫後餘生讓指揮家先生滿頭大汗,這剛好偽裝成了“被撞破私藏香腸”的表情,“我……呃……我留一點宵夜,應該不算大罪。”指揮家先生說道。
    “當然沒什麽”,胖上校用一根手指隔空點了點指揮家先生,“我們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不是嗎?”
    指揮家先生拚命地點頭。
    “好了,我不打擾您教學了,先生”,胖上校把香腸放回抽屜,“我去別處搜了。”
    “好,好,你慢走。”指揮家先生把胖上校送到門口,關上了門,然後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確信胖上校走遠,把門鎖上,這才折回來,坐在了那位“學生麵前”。
    “謝謝您。”他說道。
    想也不用想了,這位是菲爾瑞中士,在剛才和指揮家先生雙向驚嚇之後,回過神來的指揮家先生給他找了一套平民的衣服,把他那身軍裝給藏了起來,在聽到門外風暴獸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之後,他逢場作戲,假裝菲爾瑞是自己的學生,讓他躲過了一劫。
    指揮家先生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哪來這麽大的勇氣,但有時候就是這樣,越是計較風險,就越不敢做好事,越是憑本能行動,反而越是本能地向善。
    麵對菲爾瑞中士的道謝,指揮家先生點了點頭,沒說什麽。
    “我叫菲爾瑞,菲爾瑞。”菲爾瑞中士不會說埃駒語,所以一遍遍地重複自己的名字,但他顯然忘了,埃駒語和阿比西尼亞語非常相近,而作為上層社會的指揮家先生肯定是會一點阿比西尼亞語的。
    “不用重複,我聽得懂”,指揮家先生撓撓頭,“你接下來要做什麽?”
    “鴨梨山大浴室”,菲爾瑞中士回答,“我們要去那裏碰頭。”
    “你怎麽去碰頭?你一出門就得被抓住!”指揮家先生還是那樣一副火大的樣子,但他現在這種表現並非是出於完全的生氣,而是他麵對這種超出控製的現狀時的一種本能反應。
    “那麽您能幫我去嗎?”菲爾瑞中士問道。
    指揮家先生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因為過於憤怒,而使得他的“憤怒承載力”超載了,他就這麽直接冷靜下來了,他抬起頭,雙眼看天,想了想,“如果你留下,你遲早會被抓住,那我也完了……如果你去,那你也會被抓住,然後他們會打你讓你說話,你就得告訴他們是我幫了你,我也完了,對嗎?”
    菲爾瑞中士麵帶愧疚地點了點頭。
    指揮家先生歎了口氣,“好,我幫你去,但你得保證你們一匯合,就走的遠遠的。”
    “好的,您放心。”
    “那我就替你去了”,指揮家先生說道,“我怎麽找他們?”
    “他們很好認的,我們的準尉是一個普斯貓,臉很大,還有……哦,你可以哼《鴛鴦茶》這個曲子,我們茶歇的時候,餐室總是在放這首歌。”
    “行”,指揮家先生點了點頭,他從衣架上拿起帽子,扣在頭上,然後打開了衣櫃,“在我出去的這段時間,你給我進去老實呆著。”
    “我保證我不發出聲音不行嗎?”
    “不行,給我進去!”
    “這裏麵很悶。”
    “給我進去!”
    在把菲爾瑞中士塞進衣櫃之後,指揮家先生推開了他房間的門,然後去鴨梨山大浴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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