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水潭底的人頭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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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影子蠱,讓寨子裏的每個人都吃下去後,他們的影子就會分裂出來。
分裂出來的影子,會和這些人長的一模一樣,但由於一陰一陽,性格有些時候會截然相反。
他們分裂出來的影子擁有人的壽命,而這多出來的壽命,就會被人們借用到自己的身上。
與此同時,分裂出來的影子也是他們本身的天然器官庫。
身上有哪裏出了問題,都可以從影子身上取。
但,任何東西都是有弊端的,這些影子,一般是不能夠輕易出現的。
被長期剝奪本身的性命,他們隻有在本體臨死的最後幾天,才能夠出來看看這人間的最後景象。
影子蠱還能夠維持本體的相貌。
這是因為,影子蠱被分裂出來的時候,就是他們剛剛成年的時候。
分裂出來的那一瞬間,他們就定型了,不會老去,身上不會發生任何變化。
就像是在他們剛剛成年之際,做出了一個複製品,複製品一直保留著當年的樣子,不管是多少年後。
作為本體的人們會一直吸食著影子的一切,直到最後死亡的時候,他們都要吸食掉影子的相貌。
到最後影子“功成名退”,而他們的本體依舊保持著最年輕,最完美的狀態,徹底離開這個世界。
———
卓闌很久沒有做過這麽真實的夢了,真實到就好像這一切都確確實實的發生過。
隻不過它是以另一種角度去看待整件事情。
在這種角度,他往往能夠更全麵的看到事情的全貌。
甚至被傷害的那個人體血是從哪邊飛濺出去的,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那些被搗爛的肉泥,又是怎麽被那隻蠱蟲一口一口吞下去的,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這些血腥的畫麵不停的在他腦海裏反複播放。
以至於卓闌被困在夢魘裏,一直出不來。
剛開始,他感覺到自己變成的第一隻蝴蝶,在一顆頭骨底下,感受著天上那灼熱的太陽照射在他身上的溫度。
如同火燒一樣,不斷發著癢,劇烈的疼痛席卷了全身。
身上火辣辣的疼,就好像將他整個人都放在架子上炙烤。
明明身體上感受的是最灼熱的溫度,但在他的大腦裏,總有一根充滿了寒氣的冰針,時不時的往他大腦裏紮。
那個冰針,一直散發著森冷的白氣,光是透出來的霧都讓人感覺到了冷。
更何況是那冰針一直在他的腦子裏攪來攪去。
冰火兩重天,不謂如是。
第二次,他又變成了另一隻蝴蝶,被罩在另一個頭骨下。
一半的身體泡在冰冷的水裏,感受著透過頭骨往他身上紮的寒氣。
身體好像要被泡的沒有知覺了。
頭頂上懸著的那顆洞,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往下滴得一滴水滴。
水滴會直接滴在他身上的頭骨上,發出嗡的一聲脆響,然後一陣痛徹心扉的寒意,就會從他的頭一直流傳到他的腳。
但他的大腦卻仿佛和身體分裂開來,就像是有人將他的大腦用火烤著,不斷加溫,不斷加溫。
同時承受著身體上和精神上的雙重折磨,差一點他就要在夢裏走不出來了。
就在他徹底迷失在夢魘之際,有一道低啞的聲音,一直在他的耳邊呼喚。
“醒醒,幫我把它帶回來。”
“幫我把它帶回來。”
“帶回來……”
卓闌被這聲音弄得一時間晃了神。
是誰在說話?
帶什麽東西?
他要帶什麽東西回去?
卓闌猛然睜開眼睛。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頭頂上那一顆細小的縫,灑進來一點點淡淡的月光。
卓闌身上的衣服已經全部被水泡濕了,身上一片狼藉,原本打扮的精致的他現在跟一個乞丐沒什麽兩樣。
臉上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濺上了一層層泥巴。
這個地方很冷,寒氣往他的骨頭縫裏麵鑽。
他凍得直打哆嗦。
顫顫巍巍的從地上爬起來,借著月光打量著這裏的環境。
剛剛抬起頭,猝不及防就對上了一顆頭骨。
這顆頭骨放在大石頭上,石頭平整光滑。
頭骨的顏色是暗紅色的,有些髒亂,放在這裏也不知道多少年了。
頭骨正對著他的方向,兩顆空蕩蕩的眼球,直勾勾的對著他。
“滴答~”
一顆晶瑩的水滴從上麵那個小小的洞口滴下來,剛剛好滴在頭骨上。
卓闌愣了一下,顫抖著嘴唇上前查看。
這一瞬間,他幾乎可以肯定,這裏就是他夢見的地方。
上前仔細查看著那一顆頭骨,才發現從骨上方被水滴的位置,已經被洞穿了。
隻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圓洞。
從那個小圓洞往裏看去,他看見了一隻墨色的蝴蝶。
蝴蝶看起來已經奄奄一息了,卓闌差一點以為它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征。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蝴蝶非常輕微地扇動一下翅膀,幾乎是微不可察的一個動作,卻代表太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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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蝴蝶有些眼熟,黑色的紋路,鑲嵌著金色的邊紋。
那一天,襲擊寨子裏的蝴蝶好像就是這樣的……
隻不過這一隻比起那一群要多了一些金色的紋路。
卓闌就這樣看著,冷的渾身發抖。
看著眼前這一幕,腦袋裏不斷回想著那個老人拿著一把斧頭,氣勢洶洶的往一個七八歲小孩走過去的場景。
血,染了一地。
耳邊似乎還能傳來搗藥的聲音。
隻不過那個缽裏麵搗的……
他幾乎要被重現在眼前的場景嚇得暈過去。
兩眼一閉,剛要向後倒去,那一道地啞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木裏阿,我的木裏阿,求求你,幫我把哥哥帶回來……好嘛?”
“木裏阿……你是我們的木裏阿……”
“把哥哥帶回來……”
“把他帶回來……”
那個一直以來都帶著傲嬌的少年聲音,破天荒的有些顫抖。
卓闌聽出來了,這是衡郗的聲音。
卓闌慘白著一張臉,看著頭骨下麵一動不動的墨蝶,深深的閉上了眼。
這裏麵這隻墨蝶……
是桐骨啊……
那個第一天晚上,在他摔倒的時候,接住他的少年。
那個不管什麽時候,臉上都帶著一絲淺笑的少年。
那個即使他發了脾氣,對對方沒什麽好臉色,也會好聲好氣的哄著他的少年。
卓闌顫抖的伸出手,腦袋疼的發暈。
外麵,一隻金色的小蝴蝶從洞口裏飛進來,緩緩的飛到了卓闌麵前,輕輕地貼近卓闌的臉。
似乎是要親親他,給他一點點微小的安慰。
卓闌大概知道這兩兄弟要幹什麽了。
如果是這樣的忙,他很願意幫。
卓闌沒有管臉上流下來的淚水,顫抖的伸出手,將那個頭骨,連帶著下麵的那隻墨蝶抱在了懷裏。
緊緊的護在懷裏。
然後踉踉蹌蹌的走出了這個洞口。
他記得早上從寨子裏出來,到這裏的路。
因為被推下去的時候受了點傷,他的膝蓋流著血,又被那冰冷刺骨的水泡了一天,走起路來歪歪扭扭的。
但他走的卻很穩。
一步一步,往寨子的方向走。
身上的水滴淅淅瀝瀝的流了一路,時不時還伴隨著暗紅色的血滴。
他走的很慢,眼神很冷。
他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善良的人,雖然自己的原生家庭,並沒有自己所希望的那樣幸福美滿。
但他好歹從小到大一直健健康康的長大。
他很自由。
想要學什麽就學什麽,有自己的能力養活自己,每天飛往世界各地考察。
外麵的世界這麽精彩。
一生都走不完。
而這兩個少年,卻在這人生前20年裏,受盡了別人一生都受不盡的苦。
卓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就是心一想到那一幕幕血淋淋的場景,他也就跟著一抽一抽的痛。
還記得他最開始看到衡郗的時候,他想到的是自己在家裏麵的弟弟。
一直以來,對親情的渴望,讓他迫切的想要擁有一個可以粘著他的家人。
他想要一個弟弟。
卓闌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頭骨,又覺得,兩個也行。
月亮高懸,稀稀疏疏的月光,透過樹葉照在他的身上。
他滿身狼狽,身上到處都帶著泥點子,一瘸一拐的走著。
懷裏還抱著一個人頭骨。
要是放在電影裏,這也是相當恐怖的一個畫麵了。
入了秋,森林裏麵要比外麵冷很多,他們剛剛從寒穀裏麵出來,滿身都帶著寒氣,去看一眼都覺得很冷的程度。
可是……
頭骨裏麵原本一動不動的墨蝶,突然扇動了一下翅膀。
它卻覺得很暖和,比他這20年來過的每一個夜晚都要暖和。
在卓闌的身邊,一直飛著一隻金色的小蝴蝶,緊緊的跟著他。
月光下,白色的閃粉,和蝴蝶身上掉下來的金色散粉交織在一起,織出一幅剪影般的畫麵。
趁著月色,卓闌把桐骨的本體帶回了他自己的竹樓。
或許是他身為外來人,隻是一個普通人的原因,茂疊太巫幾人覺得他沒有任何威脅。
把他一個人丟到了山穀裏,就回來了。
甚至回來之後也沒有安排人守著她原本住的這座竹樓。
以至於回來之後,他一個人都沒看到。
人是沒看到,但凡看到了很多個影子。
今天看到的影子要比前麵幾天加起來都要多,裏麵多了好幾個陌生的麵孔。
卓闌默不作聲的回到了自己的竹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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