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去接的嘛……”
    “嗯，但是……”
    她的目光掠過琴房落地窗，暮色正將玉蘭枝影染成深褐。
    男人坐在琴凳另一側翻著樂譜，黑色羊絨毛衣的領口隨動作拉出柔和弧線，冷白脖頸在暖橘光裏泛著微光，指腹停在肖邦《夜曲》的某頁，紙張邊緣被摩挲得發舊。
    “算了，如果暮暮想去的話，媽咪就帶你去。”
    黎初落說著，輕輕捏了捏他的小臉。
    小家夥趴在琴鍵上，小熊拖鞋晃啊晃的，滿眼都是興奮勁兒。
    “好……”
    本來擔心現場人多，小家夥會亂跑。
    但看他這麽高興，還是算了。
    結果給小家夥興奮的一個晚上都沒怎麽好好睡，抱著繪本來回鑽了好幾次爹地媽咪的被窩，最後被爹地給拎了回去才安分下來。
    第二天一早。
    黎初落推開小家夥房間門時，午光正從百葉窗縫隙漏進來，在地板上投下鋸齒狀的光斑。
    小家夥蜷在恐龍玩偶身側，臉頰壓著霸王龍的絨毛肚子。
    “小調皮鬼……”
    她伸出手，指尖幫他理順汗濕的發。
    小家夥的碎發裏還沾著昨夜男人哄睡時蹭上的沉木香，發旋處貼著塊卷邊的恐龍創可貼，邊緣被體溫焐得透明，露出底下淡紅的皮膚。
    昨晚太興奮，一不小心給自己摔了。
    “唔……”
    小家夥嚶嚀一聲，爪子似的攥緊霸王龍的尾巴，絨毛纖維粘在他嘴角，隨著呼吸輕輕起伏，露出半截藕節似的胳膊。
    “媽咪，困困……”
    他的聲音裹在奶味裏，眼睛眯成條縫，一副無精打采地樣子。
    “那暮暮在家睡覺好不好？”
    黎初落捏了捏他的小臉，將恐龍玩偶往邊上挪了挪。
    “不要……”
    小家夥拖長了尾音，眼睛終於睜開條縫，葡萄似的眼珠蒙著睡意。
    “爹地去哪惹……”
    黎初落替他揉了揉發脹的胳膊，觸到他手肘處的軟肉，那裏還留著昨夜男人拎他時的指痕，此刻被午光染成淡淡的粉。
    “爹地去公司了，一會兒就去機場跟我們會合。”
    “抱抱起床……”
    小家夥扁著嘴撒嬌，睫毛上還沾著睡眼惺忪的霧氣。
    黎初落剛想抱他，就見他往旁邊挪了挪，騰出懷裏的空位，奶聲奶氣地說
    “也要抱恐龍……”
    “你抱著恐龍，媽咪抱著你好不好？”
    “好……”
    黎初落拍著他後背，觸到他後頸卷邊的恐龍創可貼，底下皮膚泛著被蹭紅的暖。
    “寶貝要不要換衣服？”
    “不要……”
    “那到機場乖乖在車裏睡會兒，嗯？”
    “好……”
    機場。
    冷白色的燈光漏進賓利車窗，在小家夥奶白色睡衣上投下斑駁的影。
    “媽咪……”
    “嗯。”
    “爹地呢……”
    他的聲音裹著剛睡醒的沙啞，手指扒著車窗往下滑，奶白色袖口蹭過玻璃，留下道模糊的指紋。
    黎初落從後視鏡裏看見他睫毛上凝著的細霧，像綴著晨露的蛛絲，隨著眨眼的動作輕輕顫動。
    “爹地在路上了。”
    “餓不餓？”
    小家夥立刻把下巴擱在座椅靠背上，奶白色睡衣的帽子滑到後頸，露出淡青色的血管。
    “要吃小餅幹……”
    他眼巴巴的望著她包裏的草莓餅幹盒，小喉嚨不自覺地吞著口水。
    黎初落無奈失笑，將餅幹遞給他。
    “給你。”
    “謝謝……”
    小家夥眼睛立馬彎成小月牙，尾音像融化的草莓醬，拖出軟糯的弧度。
    “不客氣。”
    她說著，冷白色的燈光忽然被一道影子截斷。
    她下意識抬眼，後視鏡裏隻映出貨運通道的金屬卷簾門，卻在餘光瞥見車窗邊緣時，指尖陡然頓住。
    “叩叩。”
    極輕的叩擊聲透過雙層玻璃傳來，她指尖下意識劃過車門解鎖鍵。
    “哢噠” 聲未落，車門已被推開，沉木香混著戶外的寒氣湧進來，下一秒她已被打橫抱起。
    “？”
    “你從哪兒進來的？”
    “貨運通道的應急門。”
    男人喉結輕滾，指腹在她後腰處輕輕按了按。
    “笨蛋，不是讓你叫司機？”
    黎初落抬手拂去他額前有些淩亂的碎發，指尖觸到他因快走而微燙的皮膚。
    “不是想讓暮暮多睡會兒麽……”
    “而且我自己開還好，司機開的話……”
    她下意識往他懷裏縮了縮。
    “會吐的……”
    話音未落，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小家夥攥著草莓餅幹盒子，奶白色睡衣的帽子歪到一邊，露出沾著餅幹屑的下巴
    “糖糖叔叔……”
    “給你吃……”
    聞墨愣了下，輕輕拍了拍他小小的後背。
    “自己吃就好。”
    “好叭……”
    小家夥終於鬆開手，把餅幹塞進自己嘴裏，奶白色睡衣前襟落滿碎屑。
    “為什麽換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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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爹地一會兒送你們回去。”
    “那糖糖叔叔呢……”
    “我有工作要忙。”
    他？
    他當然是去給自家總裁的嶽父大人當司機。
    還不僅僅是司機。
    是萬能的司機。
    黑色邁巴赫的車門被打開，暖黃色的燈光湧出來。
    霍禦宸將懷裏的小人兒小心翼翼放進副駕，掌心始終虛護著她的後腰。
    黎初落不禁失笑，指尖戳了戳他緊繃的下頜線
    “懟懟，我還沒那麽脆弱……”
    話音未落，已被他俯身吻住眉眼，驚得她睫毛輕顫。
    “我會擔心。”
    男人聲音沉得像浸了雪水的檀木，指腹在她後腰又按揉了半圈。
    見聞墨將小家夥放到後座，他淡淡開口
    “一會兒人到了直接送到現場，耽誤一分鍾下個月的工資直接扣了。”
    “是。”
    聞墨表麵恭恭敬敬，實際上
    苦哈哈。
    關了車門。
    “你為什麽總扣聞墨的工資？”
    黎初落挑眉，她歪頭看他，指尖不經意劃過他西裝袖口的銀色袖扣。
    男人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沉木香裏溢出一絲極淡的笑意
    “他賺的比扣的多得多。”
    “餓不死。”
    黎初落失笑，伸手替他整理微亂的衣領，指尖觸到挺括的襯衫麵料。
    初春的陽光透過車窗灑進來，照亮她眼底的狡黠
    “機場周圍都是記者，你不怕啊？”
    “怕什麽？”
    “拍到你怎麽辦？”
    “能沾到總統先生的光，是我的榮幸。”
    “而且……”
    他忽然勾唇，身體微微湊近，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廓，眼底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
    “能娶到初寶，本來就是我高攀。”
    “哪有……”
    黎初落指尖蹭過他下頜線，捏著他的下巴輕輕晃了晃。
    “沒有高攀，懟懟很優秀的。”
    “那老婆親親我……”
    他的聲音低下來，帶著不易察覺的撒嬌，指腹輕輕蹭過她後腰，那裏的布料被他掌心焐得發燙。
    黎初落彎起唇角剛準備湊過去，後座突然傳來布料摩擦的輕響。
    她猛地回頭，後座空著，安全帶鬆垮地垂落，車門縫隙時不時的灌進來一陣涼風。
    “暮暮呢？”
    車外。
    兩側持槍衛兵的肩章在燈光下連成銀鏈，記者群被隔離帶擋在三十米外，快門聲像密集的雨點擊打在寂靜的空氣裏。
    “漂亮外婆……”
    “pa……”
    唯有暮色裏，那團奶白色小身影跌跌撞撞撲向空港通道口的陰影處。
    他的睡帽歪到耳根，草莓餅幹屑隨著跑動簌簌掉落。
    離他最近的衛兵下意識抬槍，卻在看到飛機艙門處，男人微抬的手時僵在半空 ——
    黎年庭垂眸，深灰色修身大衣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利落線條，他彎腰穩住小家夥的動作極輕，骨節分明的手虛護著他小小的後頸，銀質腕表在暮色裏反射著冷光。
    “pa……”
    小家夥抱著他的小腿，仰起臉，葡萄似的眼睛在燈光下亮晶晶的，鼻尖還沾著些許餅幹屑。
    黎年庭拇指蹭過他下巴的餅幹屑，眉毛好看的揚起。
    他歪頭，用不太流利的口語說著
    “媽咪…嗯……”
    "here"s oy?"
    小家夥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抿了抿粉嫩的小唇瓣，小手忽然指向遠處的邁巴赫，奶聲奶氣地拖長語調，舌尖在齒間打了個彎
    "hu（嗯）…oy……"
    "daddy……there…uah~（ua……"
    黎年庭深褐色的眼眸驟然漫起薄霧般的溫柔，故意模仿著他的語調，聲線裹著泰晤士河晨霧的溫潤，卻又透著生澀的可愛。
    "ah…kiss？ really？"
    小家夥微微嘟起小嘴，烏溜溜的眼睛望著遠處的邁巴赫，小腦袋很是認真的點著。
    "y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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