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路當歸有記憶起，她就住在上層，一間被圈起來的大院裏。
    她沒有名，也沒有姓，隻有一個編號，2467。
    大院裏有很多和她一樣的孩子，她們按照嚴格的時間表生活，一起睡在大通鋪上，一起拿著不鏽鋼盆等飯姨發營養糊糊，一起練功。
    飯姨說，她們都是守衛軍撿來的、沒人要的孩子，是路老好心，在上層建了個福利院，讓她們在裏麵生活。
    飯姨說，福利院的孩子，比基地有親人的孩子還幸福。基地的孩子，小小年紀就得給家裏幫忙，年齡大一點就得去上工。
    福利院的孩子卻不用工作，隻要健康成長，福利院會養她們到十八歲。
    健康……
    在福利院裏，最重要的就是健康。
    按時吃飯、睡覺、練功，所有行為隻有一個目的，就是保持健康。
    路當歸想起黑妞撿的孩子，除了星星，其他孩子都或多或少，不太健康。
    同樣是撿孩子，守衛軍可真會撿。撿來的孩子，別說缺胳膊少腿，就連長得不端正的，都沒有。
    飯姨是好人，管著大家的吃飯穿衣，偶爾還會給大家講外麵的事，講路老做的好事。
    平靜的生活，一直持續到十二歲那年。
    大院裏來了幾個奇怪的人，他們帶著檢測異能波動的儀器，讓大家挨個地做檢查。
    路當歸和其他二十多個覺醒異能的小朋友被帶走了。
    離開大院的時候，路當歸扭頭看了一眼，看到好多一模一樣的大院。
    大院唯一的區別在門上，門上掛著數字，她出來的大院是“十二”，緊挨著的大院是“十一”和“十三”，十三院裏也有許多人被帶了出來，帶上了不同的車。
    這一眼太匆忙，而大院又太大，路當歸沒看到更多。
    離開大院的路上，守衛軍和孩子們遭遇了襲擊。巨大的變異飛行獸突破上層的屏障，翅膀削掉了車頂，如同絞肉機一般衝入車內。
    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所有人爆發了最大的潛能。
    後麵發生的事情，其實路當歸記不太清了。
    她似乎變成了許多個自己，跑向了很多方向。
    危機麵前，多一個選擇方向，生存幾率就大一分。
    當飛行獸被不知名力量打倒在地後，一個慈祥的老太太站在路當歸麵前，微笑著給她披上衣服，說：“孩子，嚇壞了吧？”
    這場危機中，存活下來的孩子，隻有兩個，路當歸是其中之一。
    而那個慈祥的老太太，是飯姨口中的好人，是收養孩子們的人，所有人尊稱她“路老”。
    從大院離開的車一共有五輛，活下來的孩子一共十五人。
    路老把十五個孩子帶回北星基地，親自給她們取名字，允許她們姓路。
    有了名字的路當歸很高興。
    初入北星基地的時光，快樂又痛苦。
    快樂在於擁有名字，被路老關心，學習知識，了解世界。
    而痛苦，來自真正姓“路”的孩子。
    路家的孩子抱成一團，打壓欺負被收養的孩子。
    麵對真正和路家有血緣關係的孩子，被收養的孩子天然低人一等。
    這種低人一等，不僅體現在周圍人的態度上，還體現在吃穿用度上。
    路家的孩子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吃的喝的玩的用的，而路當歸什麽都沒有，她的生活和在大院裏差不多，仍是吃營養劑過活。
    隻有路老偶爾看望她的時候，會給她帶小餅幹和牛奶。
    所以，路當歸的記憶中，路老是和小餅幹一樣，令人開心的存在。
    再長大一點，路家的孩子，都要進入副本和基地曆練。
    被收養的孩子們很高興，這說明她們麵前有一個保底結局——最差最差，也能夠進入某基地，成為初級負責人。
    曆練，自然是有危險的，死亡便成了家常便飯。
    與路家真正的孩子相比，被收養孩子的死亡率總是高許多。
    對此，路雲照總會笑著看向她們，說：“賤種就是賤種，擁有再多的資源也沒用。”
    路當歸不置可否。
    或許，上層人就是天生高貴呢？
    隻有天生高貴的人，才能免疫各種異能。
    同樣姓路，但被收養的孩子，就是沒有這個能力。
    路當歸學習曆練的那幾年，路老每年都會收養一些孩子，被收養的孩子最多時有四十人。
    等路當歸曆練結束，和她同一批被收養的十五個孩子，隻剩下三個。
    另外兩個孩子得償所願，被安排到兩個不同的基地，成為初級負責人。
    路當歸卻再次見到了路老。
    路老看她的目光，永遠充滿了慈愛和溫柔。
    路老比了比路當歸的身量，笑眯眯道：“小當歸，有段日子沒見，你又長高了。”
    路當歸心中一暖：“路老。”
    路老遞給路當歸一個罐子，裏麵是各種形狀的小餅幹：“專門給你帶的。”
    “謝謝。”路當歸抱著餅幹罐子。
    “我專門吩咐了人，不要給你安排基地的工作，你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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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您這麽安排，一定有您的道理。”
    “是啊，你可以去基地做初級負責人，但是這樣是埋沒你的能力。小當歸，你是所有孩子中，最優秀的，連雲照她們都不如你。”
    路當歸被誇得耳朵發熱，低聲笑道：“路老抬愛。”
    “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想要交給你。你也可以選擇不接受，如果你不想做，我會讓人在基地給你安排一個工作。選擇權在你。”
    “我接受。”路當歸毫不猶豫。
    即使不知道任務的內容，她仍舊答應了。
    哪怕路老讓她去死，她也會答應。
    “好孩子。”路老給了她一張計劃表。
    計劃表中安排了路當歸接下來幾年的任務，以普通進化者的身份潛入北星基地，承擔基地各類工作，包括垃圾分類、養殖魔鬼蠕蟲、種蘑菇、加工蘑菇粉末、萃取無機鹽……
    在此期間，路當歸要隨時聽從路老的安排。
    她的直屬負責人，隻有路老一人。
    任務開始前，路當歸需要完成最後一項曆練——分身，沉睡。
    這是分身最多的一次，整整一百多個，每一個分身對應一個基地。
    任務開始前，上層的醫生給路當歸做了腦機接口手術。從此，有個路當歸，永遠生活在地下。
    剛做完手術的時候，路老來看望路當歸，她給路當歸帶了牛奶：“小當歸，傷口恢複得好嗎？還疼嗎？”
    “還好，不怎麽疼。”路當歸頓了頓，“謝謝路老。”
    “別叫得這麽生疏，以後和雲照一樣，叫我太奶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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