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芫回到駐軍點後收到了燕歸時的信息。
    他應該是很咽不下這口氣，因為稍微想想就能發覺，虞芫幾乎是白嫖了他。
    那兩個方塊隻是在她手裏過了一遍，轉頭就被她還回去了，而拖住燕去晚三個小時根本不值得他付出那麽大的代價。
    但燕歸時不會罵人，導致他發過來的信息在虞芫看來也很沒殺傷力。
    燕歸時：耍我兩次，你很有膽量。
    虞芫看到了都不知道咋回，這回什麽都像陰陽怪氣。
    燕家在言語上的教育太禮貌，沒有髒話儲備，就顯得很沒有氣勢，這種情況換個人早就把族譜都掃射完了，他居然就一句“你很有膽量”。
    燕去晚也是這樣，她跟他大吵小吵那麽多次，最凶的時候他也就丟下一句“你是個騙子”。
    這不就是撒嬌嗎？
    有時候也不是虞芫故意要氣燕歸時，而是他的行為就讓人沒有第二個選擇。
    他專門放狠話了，她不回信息隻會增添他的憤怒。
    但這個信息她能咋回？
    虞芫思索了一番，真誠地回道：三個小時太短的話，咱們也可以再商量。
    這條信息發出去後對話就結束了。
    虞芫等了一天不見他回複，後麵也就把這事忘了，她按排班外出巡邏或者留守訓練，有時被外借一下，日子照常過。
    直到領隊麵上苦色一天天加重。
    他從外麵回來經過虞芫身旁，嘴裏嘀嘀咕咕好像在咒罵什麽，怒衝衝回到會議室，把手上的文件往桌上一砸。
    虞芫關心問道：“領隊怎麽了？”
    領隊氣得很，跟她抱怨道：“後勤部又把我們的申請打回來了。”
    最近他們駐軍點有點諸事不宜的意思。
    上次檢查後勤部給的結果是數目核對無誤，檢查通過，沒過多久又說他們對武器保養不當，對軍備管理有誤的通報批評名單裏他們光榮上榜，今年的駐軍點評優資格慘遭取消。
    領隊本就因為這個事而頭疼，之前被批複通過的自購武器補貼款又因為財政問題被延期，具體下發日期要等通知。
    他今天外出是去交軍服更換申請的。
    每年會有兩次固定提交申請的時期，其餘時間需要更換製服都要走特殊流程，不過特殊流程也很容易通過，畢竟戰鬥損壞製服是常有的事。
    但今天他的提交被駁回了，原因是申請格式不符合，要求他修改為正確格式後再去提交。
    這些零零總總的不順心讓領隊心情很差。
    他抱怨完之後就去查下發文件裏的最新格式要求，準備重新寫申請了。
    虞芫簡直不敢吭聲。
    領隊還沒意識到他們駐軍點被穿小鞋了，但虞芫還會看不出來嗎。
    她直接就給燕歸時發消息。
    虞芫：最近我們駐軍點的申請經常被駁回呢，燕副部有什麽頭緒嗎？
    隔了半個小時多，他才回複。
    燕歸時：按照駁回原因修改申請後重新提交即可。
    跟她裝是吧。
    她沒去跟他下棋之前一切都好，下完棋之後就哪哪都不順了。
    虞芫：我還以為是燕副部生氣了沒地方發泄，故意找我們麻煩呢。
    燕歸時：看來你心知肚明。
    職位高就是了不起，難怪他用不著學會怎麽罵人。
    現在想罵人的變成虞芫了。
    虞芫：那你想怎麽樣吧。
    燕歸時：你好好想想該怎麽樣讓我看到你的誠意。
    ……好熟悉的句式。
    虞芫氣得磨牙，這家夥拿她說過的話來刺她，有夠小肚雞腸的。
    虞芫：明天見麵談。
    燕歸時：我沒空。
    虞芫才不管他有沒有空，再這樣下去她領隊的頭發就保不住了，她得為領隊辛苦生發的發囊考慮。
    於是第二天她就請假外出了。
    根據統統的定位她直接向燕歸時所在地出發。
    統統：隻有這種時候宿主才會想起統統呢。
    虞芫最近沒怎麽理會統統，她每天要跟好幾個人溝通感情，她忙得很。
    虞芫：我最近連燕去晚都沒空見，你知足吧。
    燕去晚已經複職了，重新上班前一天他約過虞芫，但她那時候被別的駐軍點借走了，路途稍遠，她趕去宅子見他也待不了多久，還耽誤任務。
    所以盤算了一下後她就拒絕了。
    連著被拒兩次，燕去晚大概是有些失落，第一次還發了個委屈的表情，第二次被拒就直接結束了話題。
    這一點上麵他們兩兄弟還是像的。
    不順心就不回信息。
    她也想過今天請假要不要先去見燕去晚，但見了燕去晚的下一個行程是去見燕歸時，這種無縫銜接總歸是有風險的。
    所以她隻能先放一放燕去晚了。
    燕歸時今天在軍區的辦公樓裏，這個消息對虞芫來說有點糟糕。
    她不想明著去找燕歸時，但軍區也不是她能偷溜或者硬闖進去的，她感覺自己又回到了象城那會兒蹲在房門前等燕歸時回來的時候。
    她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蹲在軍區大門口等燕歸時下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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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統統潑她冷水，道：不知道宿主有沒有想過如果好對象不是走路出來，而是坐在車裏該怎麽辦？
    虞芫沉默。
    她沒蹲過燕歸時下班，但燕去晚下班就是直接在辦公樓下坐車回家的，燕歸時比他更嬌氣一點，願意走出大門再上車的概率基本為零。
    虞芫：那現在咋整，這個軍區我非闖不可了嗎……
    統統：如果宿主願意承受另一位燕姓好對象的質問，光明正大走進去會是個不錯的選擇哦。
    不想聽統統講廢話的虞芫在軍區附近的飲品店給燕歸時發消息。
    虞芫：我到軍區附近了，燕副部方便出來見我嗎？
    燕歸時正在聽人匯報近三個月的財政支出，探查器的價格相較於常規武器要貴上一截，上次的采購讓後勤部在武器方麵的預算超支了不少。
    他們要開個會討論一下平衡收支的問題。
    燕城軍隊也是有盈利的，不然他們怎麽支撐得起數十萬人的軍隊，最常見的盈利手段就是把幾支隊伍外派出去，替別的城市幹點活。
    燕歸時的手環忽然閃了下光。
    他一點也不想看，這個時候會給他發消息的除了虞芫不會再有別人。
    她昨天約他見麵，雖然他拒絕了，但她要是被拒了就能罷休，她就不是虞芫了。
    他點開手環看到最新消息。
    果然，她來騷擾他了。
    燕歸時明白要是不回複她，他的對話框裏就會很容易彈出些不堪入目的信息，於是他做了個手勢暫停匯報，想先把她打發走。
    燕歸時：我說過我沒空。
    虞芫：那怎麽辦，我沒法直接進去找你，不然我的醋壇子會被打翻。
    醋壇子……
    燕歸時看著這個詞，惡心地扯了下嘴角。
    燕歸時：關我什麽事。
    虞芫：不然我進去問問燕副部今天穿了什麽顏色吧，這樣你就會幫我隱瞞了。
    恥辱的記憶重新浮現，燕歸時臉色瞬間冷下來。
    他想辱罵她，但腦子裏劃過的所有詞匯都不夠惡毒，於是他決定置之不理，轉頭示意對麵的人繼續匯報。
    “比去年超出百分之二十，很快戰士們要對武器進行維修，財政赤字會影響撥款，往期采取的措施是分批次撥款，但由於去年還有一筆款項沒有如期結算……”
    燕歸時手環沒有再閃了，但他心裏堵著口氣。
    匯報的內容無法有效在他腦內形成訊息，隻像蚊蟲的嗡聲一樣讓人煩躁。
    他再次抬手暫停了匯報。
    燕歸時怒目切齒地重新打開了對話框。
    燕歸時：具體地址。
    虞芫發過來一個坐標和一張飲品店大門的圖片。
    燕歸時敢保證她這張照片不是提前拍的，她是在收到他信息之後回頭拍的。
    再晚一點，她就會踏入軍區大門了。
    燕歸時抄起搭在扶手上的外套，陰沉著臉往外走。
    “把文檔整理好之後發給我。”
    燕歸時扔下這一句話之後就推門離開了。
    匯報終止了，這很容易看出來。
    手裏抱著資料的匯報人沒有頂著上司要去吃人一樣的態度，無知地問上一句“您要去哪裏”的勇氣。
    不在燕歸時麵前匯報也算是好事，文字無法傳遞語氣，至少燕副部在批閱他的報告時會被動削減一些陰陽怪氣。
    虞芫重新回到了飲品店。
    她的檸檬水被端上來時，燕歸時也找過來了。
    說實話虞芫有些意外，她本來打算用掉她最後一張隱身卡的，沒想到燕歸時對她當初捉弄他的事情那麽耿耿於懷。
    受到挑釁一般的就從安全的軍區辦公樓裏出來了。
    他滿腔怒火的樣子很像一隻窩在洞穴裏但是突然被襲擊了，因此不得不揮舞著鉗子出來迎敵的小龍蝦。
    “哎呀燕副部，怎麽這麽不高興，又是誰招惹你了？”
    虞芫笑嘻嘻喝了口檸檬水，語氣裏的戲謔和無辜讓燕歸時的怒火更上了一層。
    他被擋在鏡片底下的一雙眼睛裏迸出火光，拒絕無效被逼出了辦公樓，說好了的交易但完全由虞芫單方麵掌控，還有之前被威脅，被羞辱等種種事情……
    一旦他把和虞芫的相處全部翻出來回想，他就恨不得撕碎她那張笑臉。
    “我說過我沒有空。”
    在虞芫麵前拒絕是沒有用的，這一點是他憤怒的來源。
    他的厭煩表露得太明顯，虞芫也知道這時候再刺激他沒有好處，於是她稍端正了些自己的態度，對他道：“我保證不耽誤你太久。”
    虞芫少見的有商有量的狀態讓燕歸時勉強壓抑了自己的怒意，到她對麵坐下。
    “要喝點什麽嗎？”
    雖然她不覺得燕歸時會願意喝這種衛生條件一般的飲品店裏的東西，但表麵功夫還是要有的。
    這位大少爺看起來真的很不爽，她得安撫一下。
    果然燕歸時沒有理會她的客套話，他在她對麵坐下，冷眼看她道：“你這次又想怎麽得罪我。”
    “燕副部這話說的，好像我是個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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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芫表示委屈，“我就不能是為了緩和我們之間的關係才來的嗎？”
    燕歸時不禁冷笑了下，對虞芫的話嗤之以鼻。
    緩和關係的人會以這種方式逼他出來？
    “你如果要談你所在的駐軍點申請多次被駁回的事，那很好解決。”
    燕歸時冷淡道：“按我之前要求的把兩枚方形盾放到它們應在的位置上就可以。”
    虞芫笑笑，道：“我不是來和你談這個的。”
    原本是，但現在不是了。
    燕歸時很顯然是被她這幾次捉弄給整煩了，現在無論她做什麽，都不能消解掉他的防備，一根弦繃到極致還不放，就隻能被拽斷。
    她並不想讓燕歸時一想到她就聯想起他吃過的虧，大少爺的底線就在這了，她最好暫時不要跟他再談任何交易的事情。
    “那我跟你沒什麽好談的。”
    燕歸時起身就要走，虞芫喊住他。
    “燕副部著什麽急，我們之間又無深仇大怨，而且還算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難道坐下來好好說幾句話都不行嗎？”
    虞芫帶了點哄人的意思，語氣柔和，尾音舒緩。
    相比起她流裏流氣笑嘻嘻跟他打招呼的樣子，她這副正經人的狀態更討燕歸時的好感。
    於是他重新坐了下來，麵無表情但目光看向虞芫，示意她先說話。
    虞芫把檸檬水推到一邊，讓兩人之間沒有別的障礙，兩張麵孔無阻隔的正對著，氣氛也變得坦誠許多。
    “這裏不符合燕副部的用餐習慣，我們換個地方聊吧。”
    燕歸時輕輕嗤笑了一下，他感受到她的輕視。
    他的確生活講究，但還沒有挑剔到要對路邊的商鋪評出個三六九等。
    他慣常去高檔場所，不過是因為那些地方服務和質量都更好罷了，難道沒有高檔餐食他就會活生生把自己餓死嗎。
    燕歸時把金絲細框的眼鏡摘下來，隨手往桌上一丟，對虞芫道：“去給我點杯喝的。”
    眼鏡一摘，他身上的精英氣質少掉一半。
    但說話還是那麽趾高氣昂。
    虞芫沒跟他吵，起身去幫他也要了杯檸檬水。
    燕歸時和虞芫共處的時間裏，除了那個玩五子棋的下午，他們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時間都在互相攻擊，互相謾罵。
    虞芫這麽老實去給他點單，倒讓他有點信了她是過來緩和關係的。
    燕歸時眼裏浮現出了然。
    還得是刁難有用，不然她怎麽會這麽溫順。
    難得在她身上討到點好的燕歸時平息了些許怨氣，再看到她那張臉，心裏也沒那麽不舒坦了。
    虞芫點完單回來，就看到燕歸時腦袋邊的親密值上漲了一小截。
    從一變成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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