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壓政策實行久了，就得換成懷柔。
    不然她哪能隻是走兩步幫他點個單就賺四分回來呢。
    在交易之外的情景下，燕歸時有種出人意料的好說話。
    虞芫一坐下，燕歸時就開口問她。
    “你想跟我聊什麽？”
    這是個好問題，虞芫並不是奔著跟他聊天來的，隻不過是今天不適合談正事，她才半途改目標，現編一個合適的話題還是有點難度的。
    統統非常上道，已經搜羅了一堆資料給她。
    統統：根據心理學和溝通研究中所總結的資料顯示，男女初識最容易增進好感的話題通常具備三個特征，分別是引發共鳴、激發情感……
    虞芫：跳過前綴好嗎。
    虞芫真想拜托係統不要一到關鍵時候就掉鏈子，開始做名詞解釋。
    這是實時進行的聊天，不是水課期末考。
    統統：好的。
    統統：那麽切入正題，第一個話題是童年成長經曆，童年是一個人性格形成的重要階段，承載著個人成長的秘密，彼此分享童年經曆能夠迅速拉近……
    虞芫：名詞解釋滾出china
    統統：……這不是名詞解釋呢，宿主。
    虞芫：廢話連篇你也滾出china
    統統：第二個話題是理想的生活和隱秘的恐懼，參考話術如你將來想過上什麽樣的生活，你有沒有感到遺憾的事情……
    虞芫遲鈍了幾秒沒有回答，燕歸時就皺起了眉。
    他認為自己受到了忽視，不滿道：“你把我約出來隻是為了耽誤我的時間嗎？”
    “我隻是在想要跟燕副部聊什麽。”
    虞芫坦誠的笑了笑，道：“畢竟我們倆之間的共同話題可不多。”
    回想起他們共同經曆的事情，燕歸時臉色又沉了下去，“沒想好就別浪費我的時間。”
    虞芫覺得他特別像個地雷。
    聊不到兩句就要爆炸。
    跟一隻炸毛刺蝟沒什麽好計較的，虞芫轉移話題道：“燕副部之前問過我，如果我先遇到你現在會是怎麽樣。”
    “我當時沒有回答，現在我想反過來問問你了。”
    “如果當初我先遇到你，燕副部覺得我們會怎麽樣？”
    燕歸時神情微僵，這個問題是之前他邀請虞芫去餐廳的時候問的，那時候他仗著自己皮囊好看，想挑撥她和燕去晚的關係。
    虞芫也的確上鉤了，隻是結果不如他意。
    而且兩人的孽緣實際上是從那一頓飯才結下的，在他撬牆角之前，其實他對虞芫還沒這麽深惡痛絕。
    他幹過的蠢事被對方提出來，燕歸時抿唇不太想接茬。
    會怎麽樣……能怎麽樣？
    虞芫這個人雖然花心，但手段確實不錯，他查過她跟燕去晚交好之前的事。
    她一個沒人脈沒背景的新兵，不知道從哪裏弄了束百合花從城外一路招搖到燕去晚宅內，行為俗氣招式老套，但燕去晚就吃這一招。
    燕去晚的近衛們沒有哪一個是不知道虞芫喜歡燕去晚，在費心力追求他的。
    他不知道虞芫究竟有多少個情人，反正在燕城內，像正室一樣的隻有燕去晚。
    隻有去找他，虞芫才不會遮遮掩掩，她被外派的時候，也隻有燕去晚可以正大光明的去送別。
    其他人大概就像那一晚的他一樣，約在某個酒店見麵，被她挑揀一番，再揮之即去。
    他想起來他跟虞芫說過，讓她在事情結束後跟燕去晚斷幹淨，但因為那一晚非常不愉快，這些約定就算是自動作廢了。
    如果他先一步遇到虞芫……
    他絕不可能讓她有跟別人在背地裏做交易的可能。
    他絕不會允許虞芫背叛他，無論是哪個方麵。
    檸檬水被端過來了，燕歸時垂眼避開虞芫的注視，他喝了口水，淡淡道：“燕去晚願意把你放回軍部就很不可思議了。”
    “如果是我先遇到你，你隻能在我的親衛職位上幹到死。”
    “占有欲真強。”
    虞芫的評價讓燕歸時笑了下。
    這種笑是無意識的，因此不太明顯，如果不是他摘了眼鏡，讓那雙習慣於被遮擋的眼睛有短暫的情緒流露，她其實也看不出來。
    她不得不再讚歎一下燕家的基因了。
    兩兄弟都擁有笑起來時會很惑人的臉蛋。
    “我的異能更適合放在戰場上，所以監察官才會把我調回去。”
    燕歸時瞥她一眼，神情似笑非笑。
    “這根本不是理由，你確實很有實力，但戰場上多你一個就會必勝了嗎？”
    “在你沒成為一場戰役勝利的保障前，燕去晚想無聲息地把你困住實在是很簡單，沒有人會注意到一個新兵。”
    “或許你的潛力會吸引到一部分目光，但也僅有一部分，你知道每年會有多少有潛力的戰士陣亡嗎，你並沒有那麽特殊。”
    他不算是在攻擊她，他隻是說實話而已，但這個話聽起來並不悅耳。
    燕歸時在猜想她會不會反駁。
    軍部想把她打造成招牌，她本身也因為能力突出而獲得過不少讚譽，一個冉冉升起的人類希望之星，究竟能不能接受她其實沒比別人強多少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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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芫沒有因為燕歸時的話而生氣，她側著頭認真思索了一番，而後答道：“看不出來燕副部對監察官的人品這麽認可。”
    “他能留住我，但還是把我放回了更合適的地方。”
    燕歸時頓時吃癟。
    從這個角度去品他所說的倒也沒錯。
    但一想到居然能有從他嘴裏說出燕去晚好話的這麽一天，他就隱隱反胃。
    燕歸時喝了一大口檸檬水，試圖用檸檬的清香洗刷一下他剛剛被玷汙了的嘴巴。
    虞芫覺得他的反應還蠻有趣，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裏的飲品還不錯，難怪能在軍區大門有個一席之地。”
    軍區大門人流多，租金也就貴，這個飲品店價格還算實惠，能在這裏開店足以證明他們家是有兩把刷子的。
    燕歸時雖然沒怎麽光顧過這家店，但也有印象他家開了挺多年的。
    “應該有十年了，算是一家老店。”
    “燕副部記得這麽清楚，難不成是看著這家店長起來的？”
    燕歸時：“……十年前我還沒有在軍部任職。”
    意識到他在隱晦表達他歲數沒有那麽大，虞芫哈哈笑，把菜單放到兩人中間，道：“燕副部對這家店比我熟，有沒有什麽推薦。”
    眾所周知，飲品店一般不會單賣飲品，小吃糕點簡餐，店老板會根據自家手藝安排一項搭配。
    這家店就是飲品搭配糕點。
    燕歸時雖然沒吃過，但他有不少同事來過這家店，他隱約記得有幾個是很受歡迎的。
    他幫虞芫在菜單上找他熟悉的名字。
    虞芫反著看不清菜單上的字，視線就隨意投向了店外。
    隔著店家擦得光潔幹淨的玻璃，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車型停在街邊，後座的車窗被搖下來一半，裏麵正坐著燕去晚。
    ……
    虞芫有些驚悚地再確認了一遍。
    裏麵的確坐著燕去晚。
    她有點窒息了。
    燕去晚怎麽會在這裏，他已經看了多久了？
    根本不存在他沒發現她的情況，燕去晚會把車停在那個能看得到店內景象的位置，他甚至可能認出了燕歸時。
    ……應該是認出來了，雖然燕歸時背對著外麵，但兩人鬥了這麽多年，對彼此的了解應該到了掉一根頭發絲都知道是不是對方的程度。
    車窗又降下來了些。
    燕去晚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地與虞芫對視。
    隔著那麽遠的距離，虞芫都驚恐於自己居然能夠看清他的臉，他緩步下車，朝飲品店走了過來。
    ——他過來了！
    虞芫回憶了一下她跟燕歸時的互動，簡直想呐喊出聲。
    雖然沒有什麽親密舉動，但第三方視角看到的就很難說了，而且現在的情況是工作日的下午，她跟燕歸時坐在一塊喝飲料。
    隨便摘取幾個關鍵詞就夠燕去晚大開殺戒了。
    她在腦內瘋狂叩統統：他在那邊看了多久，你為什麽不提醒我？！！
    統統有理有據：專業的統是會有舉措的避免宿主對係統形成依賴。
    宿主走的是汲取眾人情感的路線，必然會遭遇多次衝突與矛盾，統統的提前告知隻會扼殺宿主應對突發狀況的能力。
    虞芫對統統的大道理敬謝不敏：呸！
    她的緊張讓燕歸時略有詫異，抬起頭還未發問，就感受到有人逐漸向他們靠近。
    燕歸時扭頭看過去，就見自家堂弟那張好似家裏死了人的臉。
    他緊緊盯著虞芫，臉色驚人的白，但也僅僅如此，他五官沒有扭曲，眼神裏也沒有流露出怒火，安靜平和得有些詭異。
    虞芫從來沒覺得自己有動物遇到危險時的不詳感。
    但現在她有了。
    燕去晚此刻在她看來就是一個發酵過頭，被氣體漲滿了的瓷罐子。
    隨時有可能讓碎片紮在她和燕歸時身上。
    ……這時候該怎麽做才顯得她和燕歸時是清白的。
    妻子和宿敵共同且單獨出現在一個場景裏，不管是漫畫小說遊戲電視劇等等，都已經是不清白的暗示了。
    殷勤地上去牽住他，喊他的名字，意外於他的出現……無數的預案一一被否決，虞芫看過的所有狗血劇都指明了紙包不住火。
    她現在很擔心那杯沒喝完的檸檬水會被潑在她臉上。
    三個人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她和燕歸時靜靜地看著燕去晚走過來，拉開椅子在她身邊坐下。
    ……為什麽還坐下了啊！！
    虞芫特別崩潰。
    統統說得是對的，她就應該早點經曆這種場麵，不然她就不會在此刻還猶豫要不要問一下燕去晚喝點什麽了。
    虞芫還在糾結，燕去晚則率先開口問了她，“你今天請假了？”
    他坐到虞芫身邊之後，那種壓抑的狀態變好了些，也可能是更差了，虞芫不太分辨得出來。
    他臉上慢慢恢複了些血色，眼神很冷靜，看向虞芫的時候甚至不失柔和。
    虞芫這時候不太敢耍花招，老老實實點頭。
    燕歸時很有眼力見地沒有打擾他們談話，獨自在對麵喝檸檬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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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去晚看了一眼他手裏的飲品，視線微移又看向了虞芫手邊的飲品。
    檸檬水的酸甜味在空中淡淡彌漫。
    虞芫捕捉到了他眼神的移動，頭一次覺得檸檬水的氣味這麽罪孽。
    她不是要和燕歸時喝同款飲料啊！
    她隻是隨便點的！！
    虞芫坐立難安，如芒在背，想解釋，但又怕顯得欲蓋彌彰。
    而燕去晚沒有對此發表什麽意見，他微微傾斜身體靠近虞芫，道：“你沒有告訴我你請假了。”
    “我正打算去駐軍點找你。”
    他的動作和眼神讓虞芫感到了些許壓力，再配合他說出的話，壓力頓時翻倍了。
    燕去晚眉眼長得好，眉骨和鼻梁有起有伏，但眼睛水潤有光，所以雖然是略深邃的長相，但給人的感覺一直很溫和柔情。
    現在她覺得他的眉眼像是懸崖峭壁，鋒利得成了種驚險。
    她就站在陡峭的邊上，往他的眼眸裏望去似是從邊沿向崖底墜落。
    ……他好像很生氣。
    虞芫試探著去握他的手，他完全沒有躲，但也沒有迎合。
    虞芫這下確定了，他真的很生氣。
    他指頭和手背冰涼，隻有手心有一點溫熱，虞芫握著他的手，向他解釋道：“我沒來得及告訴你，我有些事要和燕副部商量。”
    “什麽事？”
    他的語氣還算平靜。
    這讓虞芫想起來他們吵得最凶的一次，燕去晚質問她為什麽給別人送花，氣到極致的時候也是這樣控製著情緒聽她解釋。
    現在狀況要更糟糕一點。
    他壓抑到了外界看不出他情緒波動的程度。
    “……最近我們領隊提交的申請十之八九會被退回，補貼也遲遲沒有下發，而轉變是從後勤部對各駐軍點進行檢查後開始。”
    “我想這期間可能存在什麽誤會，才會請假邀請燕副部出來談一談。”
    燕歸時聞言輕聲笑了一下。
    虞芫要不是被燕去晚注視著，她扭臉就要怒瞪他了。
    看好戲就看好戲，不許發出聲音彰顯存在感！
    燕去晚沒有理會燕歸時，他隻盯著虞芫，那雙眼睛像湖麵一樣，他問她道：“你以什麽渠道邀請他出來的？”
    虞芫：“……”
    寶貝求求你不要這麽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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