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青看到她了，連忙召她來幫忙。
    虞芫提著刀過去，順手幫她切掉了一串朝她伸出的觸足，葛番的火焰把掉地上的觸手燒得卷曲起來。
    那些粗壯的觸角像放大版鐵板魷魚。
    吸盤在高溫灼燒下收縮變形，水分蒸發，它從一種水潤的狀態變得有韌勁了起來，軟彈的肌肉因為變得緊實而從圓變成了橢。
    過分熟悉的過程讓她幻覺出了咀嚼它的觸感。
    得感謝一下燕城不靠海，穿越這一年多她沒吃過魷魚，不然看到這個景象她得吐出來。
    柳葉青問虞芫道：“現在我們怎麽辦？”
    光憑他們這幾十個人是殺不淨異獸的，而且隨著精力被消耗，異獸早晚會突破圍欄。
    他們已經戰鬥這麽久了，從距離和時間上判斷，暮城的支援早就該到了。
    他們誰都沒問，但心裏都清楚支援可能短期內來不了了。
    帶頭人都快把發信欄扣爛了。
    求助訊息一條接一條，但暮城沒有給明確的回複。
    異獸群攀在欄杆上，觸足從間隙裏伸出來卷纏靠得過近的戰士，帶頭人朝著最密集的方向投射了一枚驅逐彈，白霧騰開，異獸發出了極難聽的嘶叫。
    這個味道聞著像沒刷幹淨的公共廁所，陰陰涼涼又帶著點騷氣，雖然不好聞，但還在人類可承受的範圍內，不過對於異獸來說就不是這樣了。
    它們似乎聞到了難以忍受的味道，猛烈的攻勢一時停滯，它們嘶鳴著逃離白霧彌漫的範圍。
    甚至把擋在退路上的同伴都當障礙物，觸手扒拉著同伴光滑的軀體，奮力想往上躍，異獸潮海因此出現一片空地。
    虞芫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她喊了一聲“掩護我”，然後就從圍欄翻了出去。
    柳葉青：“！！”
    葛番也是大崩潰，撲到欄杆上伸手向外，盡自己所能將火焰燃得更旺一些。
    “我要把這件事報告給唐教官，你要嚇死人了！”
    他是看著燕少爺跟虞芫吵架的，隻是沒吭聲罷了，現在他覺得燕少爺說的不無道理，虞芫膽子太大了。
    但燕少爺管不住她，還是要讓丹姐來。
    白霧漫延的時間不長，隨著它逐漸擴散，異獸會重新占據空出來的地麵。
    虞芫拿著大刀左右劈砍，剩餘三十把刀劍也在異獸堆裏不斷穿梭，藍色的血甚至漫到了圍欄裏。
    葛番費勁巴拉地燒火，一抬眼就看見柳葉青也在欄杆外麵了。
    葛番：“！！！”
    “你什麽時候過去的？！”
    柳葉青嘿嘿一笑，雙手各持一刀在異獸堆裏打了個轉，淌進圍欄裏的藍血更粘稠了一些。
    葛番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拚了老命的加大火力。
    “快回來！”
    有知道驅逐彈時效的卡口人員朝他們瘋狂招手，“異獸馬上要反撲了！”
    虞芫也確實感受到異獸逃散的反應變小了，被空氣稀釋的白霧起不到驅散作用了，那些擁擠在一堆的異獸會迅速反彈回來。
    虞芫抓著柳葉青就往欄杆上撲，兩個人手腳並用猴子一般爬到了高處。
    幾乎在她們脫離那片空地時，無數隻異獸的觸角就填色一樣把那塊地占滿了。
    帶頭人是經曆過多次戰役的老兵，最基本的判斷還是有的，從彈藥的消耗程度上來看，他們最多還能抵抗一個小時。
    如果這個時間內沒有援兵，他們就可以把最後一顆子彈留給自己了。
    虞芫和柳葉青兩人坐在最高處喘氣，和象城一樣一眼望不到邊的異獸群讓兩人心底生出些疲憊。
    根本殺不完，他們隻能盡量拖延。
    驅逐彈給了底下戰士們喘息的時間，白霧散去後，他們重新提起槍對外掃射。
    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驅逐彈隻有三枚，異獸數量太多，他們的人又太少，或許都等不到彈藥耗盡，異獸就會衝破圍欄。
    他們一開始把希望寄托在暮城的支援上，現在發現暮城不派支援，再想放棄陣地逃跑已經來不及了。
    葛番在底下急得跳，喊她倆下來。
    柳葉青必須要用手拿刀才能殺敵，在欄杆高處對她來說反而受限，所以她就下去了。
    虞芫是操控類，她在高處正好縱覽局勢，哪裏戰力吃緊了，她就往哪裏飛刀。
    帶頭人也看出來她是在場為數不多的高戰力了，特意讓眾人跟她相互配合，將異獸引到她刀劍砍殺的範圍內。
    驅逐彈又用掉了一枚。
    隨著彈頭炸開的轟聲，虞芫從欄杆上一躍而下，衝入異獸堆中將那些為了躲避白霧而無暇與她纏鬥的異獸頭顱切斷。
    第一次的時候隻有柳葉青跟著她跳下來了。
    第二次就多了幾個人。
    他們清理出了很大一片的幹淨，在白霧消散之前，又將陣地放棄，急急地攀上欄杆。
    帶頭人見大家都開始這樣賭命了，也著急得很，他已經顧不上格式了，與暮城軍部的通訊框裏一排的“緊急求助”。
    他們總是在跟異獸比速度。
    比它們的觸足更快，還是他們的槍和刀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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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觸足啪啪抽打在欄杆上，空心的管子會產生震動，一個年紀較小的戰士被異獸追趕得太緊張，手心裏一層薄薄的汗，加上欄杆震動，他必須握得很緊才行。
    一根大腿粗的觸手拍打在他邊上，響動嚇得他差點叫出來，還不等他反應，觸手尖端就迅速朝他手腕探過來。
    小戰士下意識要躲，竟忘了自己還在攀欄杆，手一縮回來，整個人就往下墜去。
    欄杆內側在掩護他們的人見到此景驚叫起來，卻又來不及救他。
    他還十分年輕，臉上的茫然和驚恐足以讓人心碎。
    虞芫早就攀到高處了，見他墜下去就立馬向衝了過去。
    她的速度比不了地心引力，他還是掉在了異獸堆裏，被四麵八方伸過來的觸手纏住，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一具木乃伊。
    他們看不出來他有沒有在掙紮，因為異獸觸足勒得很緊，異獸的嘯叫也遮蓋住了骨骼扭曲的響動。
    虞芫跳入異獸堆中，揮刀斬向那些裹住人的觸手，她似乎掉入一個陷阱，數十隻觸足隨之纏向她，她的刀劍斬落它們，又有更多的觸手纏過來。
    虞芫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絕望的樵夫。
    漫山遍野都是要砍的樹，她一揮動斧頭，樹冠上幹枯的枝葉就要劈裏啪啦往她頭上砸。
    柳葉青和虞芫葛番大喊讓她回來，畢竟這不同於象城的時候，他們彈藥和人手都不夠，沒辦法幫她做掩護。
    虞芫剖開了觸足形成的繭，將裏頭的小年輕拽了出來。
    他還保有意識，一臉的驚懼萬分，被虞芫救出來的時候，他幾乎哭出來，但口鼻中溢出血液，他呼哧呼哧地隻能喘氣。
    他上半身還好，甚至手裏還緊握著一把短刀，但雙腿已經嚴重變形了，血順著褲腿往下滴落。
    虞芫把他背在後背，讓他自己摟好。
    小年輕怕死，他預感到被異獸纏住的那幾秒黑暗和一柄刀劃開他身上束縛，讓他看到光亮的那一瞬會成為他夢中常客。
    他含著眼淚，口鼻被腥氣堵塞，簡單的一句感恩都說得斷斷續續，“謝……謝……”
    虞芫讓懸浮在他們周身的其中一刃拍了拍小年輕的腦袋。
    他們倆被堵在了異獸堆裏，虞芫的刀雖然依舊鋒利，給他們清出了一小塊空地，但她背著個傷員，行動受限，要回去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探照燈忽地照過來，打在他們回程的路上，把那些咕湧的異獸都照得頭皮反光。
    兩束火焰跟放掛炮一樣由遠及近炸過來，把挨著火光的異獸燒得嘶鳴。
    槍響的頻率也忽然增加了，她能看到欄杆那頭多了十幾把槍在為他們壓製著蠢蠢欲動準備撲向他們的異獸。
    “快啊快啊！”
    那邊的人都在催促他們趕緊過去。
    虞芫叫小年輕摟緊，而後微俯身子一個猛衝，在如星閃耀般的槍火中和兩側的烈焰裏奔向他們回去的最短路徑。
    小年輕低著頭將臉貼在她脖子上，她能感覺到他口鼻中溢出的血液浸透她衣物。
    但好在他皮膚是熱的，呼吸雖然微弱，但仍然有規律地噴灑在她身上。
    無數的觸足擋在她路上，它們是死亡的鉤子，是餐盤上的刀叉，虞芫躍起來，踩著它們的軀體狂奔。
    它們果凍一樣，虞芫不止要防著觸足卷上她，還要防止自己腳底打滑。
    她的刀劍已經染成了藍黑色，刀身上掛著異獸殘肉，但她沒空去清理，每耗費精力去振一下刀身，就多一分被觸足卷住的可能。
    她能感覺到小年輕的身體逐漸軟下去了，盡管他的手還緊拽著她衣物。
    虞芫有些頭疼了，如果他昏過去，那攀欄杆的時候她就要分出隻手來固定住他了。
    柳葉青和幾個卡口的人攀在圍欄上，都向他們伸手，急切地催道：“快點！快點！”
    虞芫側身把背後的小年輕轉到懷裏來，托著他的腰將人往上送。
    變故就在一瞬間。
    一隻觸手抓住了她分神的瞬間，在她刀劍的縫隙內纏上了她的腰。
    虞芫隻覺得一股大力往後拖拽著她，世界在她眼中翻倒，她的背碰上一陣冰涼軟彈的觸感，小年輕的體溫還沒有從她背上散去，驟然觸到冰冷之物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看到柳葉青尖叫著跳了下來，然後被很多雙手從間隙裏拽住。
    火焰在她臉邊炸開，但異獸鼓囊的身軀很快壓滅了它們，隻餘一些殘留的熱量。
    她的刀劍瘋狂在外斬切，求生的本能使得她的刀劍失去了合理的軌跡，刀光淩亂，掙紮意味顯然。
    很多人想來救她，但一擁而上的異獸把她淹沒，虞芫自己都分辨不清方向，隻有瘋狂揮動的刀劍還能證明她活著。
    柳葉青極大聲極驚恐地在叫她的名字。
    虞芫感覺自己陷入在海洋球裏，四周都是黑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頭朝下。
    到處都是滑溜溜的，到處都是要來絞死她的觸手。
    統統已經幫她把束縛卡全部用出去了，她周身的異獸都成了不能動的木偶，幫她擋住了不少拚命伸觸手過來的其它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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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統統：宿主，快爬起來，往上爬就能出去。
    虞芫手腳沒一個著力點，她陷在異獸堆裏一邊奮力往外爬一邊向外麵大喊“我在這裏”。
    但不管是爬還是喊都沒有用。
    異獸群將不能動的同類都當石頭踩，紛紛擁擠上來把她壓得都有點喘不上氣，它們的嘶鳴聲也不小，肥碩的身軀又使得她的求救傳不出去。
    而且更糟糕的是，異獸會如潮汐一樣一波一波湧動。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被迫隨著湧到哪裏去了，她的刀劍脫離了她的控製範圍，紛紛墜落異獸堆中。
    柳葉青是看著虞芫被淹沒的，她幾乎崩潰了，以至於其他人不得不強行把她扯回來。
    “刀都掉下去了……虞芫……”
    柳葉青大哭，被強製要求退居二線。
    在屋裏的燕去晚也聽到了外麵的動靜，雖然外麵一直都很吵，但突然爆發一陣喧鬧尖叫，他很難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他安靜聽了一下，便聽到了虞芫的名字。
    他的腦子轟地炸開了。
    有點不可置信，有點發懵，更多則是慢慢湧上來的恐懼。
    “齡期開門！！”
    “齡期！！！”
    燕去晚瘋了一樣砸門，用拳頭和腿腳，他用力之大，讓鐵門都有些微的變形。
    “虞芫在哪？！！”
    燕去晚吼叫、質問，他的拳頭在門上砸得已經血肉模糊，但外麵似乎沒有人在看守他一樣，不管他什麽反應，都沒有一絲回應。
    齡期就守在房門外，但他不敢回應。
    虞芫的事故他比燕去晚更早知道，畢竟他在外麵，能看到的比燕去晚要多。
    當一群人往一個位置奔跑過去試圖幫忙時，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他和虞芫一塊把燕去晚鎖起來，虞芫一死，燕去晚絕對要發瘋。
    遷怒他都是小事，隻怕他非要出來去救人。
    掉進異獸堆裏死不見屍是常態，但不見到虞芫的屍體，燕去晚估計不會放棄。
    他都可以想象到燕去晚非要往異獸堆裏紮的景象了。
    這時候要是給燕去晚回應，他就是在放縱燕去晚自殺，他絕不可能給他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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