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姒姒,皇宮裏,沒有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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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如雲倒在地上,彰顯風度的折扇甩出去老遠。
    他狼狽地吐出一口血水,捂住青腫的臉,驚駭地望向謝序遲。
    魏姒同樣怔然。
    謝序遲把信封遞給魏姒,寒著臉轉身遠去。
    而這一幕,被不遠處山坡上的謝折和張貴妃盡收眼底。
    張貴妃為了複寵,今日特意邀約謝折一起打獵,哪知卻瞧見自己的親兒子正替魏姒出頭。
    她十月懷胎辛苦帶大的親兒子,不肯踏足她的含霜宮、不肯喚她母妃也就罷了,可他背地裏竟然對魏姒那個賤人百般孝敬!
    怎麽可以是魏姒,怎麽偏偏是魏姒!
    張貴妃滿眼憤怒,本想衝過去質問謝序遲,想起謝折還在身邊,隻得按捺住怒火。
    她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妹妹國色天香,就連太子都對她格外敬慕。知道的曉得他倆是母子輩分,不曉得的,還以為——”
    謝折涼薄地睨她一眼。
    張貴妃打了個寒顫,沒敢再往後說。
    山腳下,聞月引扶著聞如雲去敷藥後,魏姒拆開了謝序遲的信。
    這封信比第一封多了許多內容。
    他先問候她安好,又說他近日功課做得不錯,寫給朝廷的策論得到了父皇和朝臣的表揚。
    他似乎特別閑,甚至將那封策論謄抄了一遍夾在信裏給她看。
    魏姒翻了翻,是一篇論述官吏製度的策論。
    她繼續往後翻,便是謝序遲寫給她的回複,告訴她皇宮裏新翻修了哪幾座宮殿、園林,又將京城裏最好吃的酒樓店名及其招牌菜詳細地列舉在信上。
    最後,謝序遲詢問她的生辰,還說想為她預備今年的生辰禮。
    她正看著,冷不防被人奪走了信紙。
    她轉身,謝折不知何時策馬過來的,正麵無表情地看信。
    她輕聲,“太子殿下是個好孩子。”
    “好孩子?”謝折把信還給她,“姒姒,皇宮裏,沒有好孩子。以後少跟他寫信,他是儲君,儲君不該優柔重情。”
    他一邊說,一邊居高臨下地摸了摸女人的臉頰。
    他的手掌格外寬大,粗糙的指腹擦過女人嬌嫩的肌膚,令魏姒生疼。
    她垂首稱是。
    謝折繼續狩獵去了。
    魏姒深深吐出一口濁氣,正要轉身回營帳,卻撞見了賀為舟。
    …
    另一邊。
    聞星落騎在馬背上,獨自沿著湖泊遊玩時,身後忽然傳來呼嘯聲。
    她勒住韁繩調轉馬頭去看,謝觀瀾正疾馳而來,黑色蹀躞腰帶勾勒出他分外精悍的腰身,刺繡寶相花紋的緋色袍裾獵獵翻飛,他拈弓搭箭,羽箭如鳴鏑般呼嘯著離弦而去。
    羽箭射穿了遠處的一頭鹿。
    他身後緊跟著的一群王孫公子有的叫好、有的抱怨被搶了獵物,又爭相策馬往密林子裏去尋找新的獵物。
    聞星落攥緊韁繩。
    這些公子,大約就是謝觀瀾今日想要會盟的那些質子。
    他們呼啦啦同聞星落擦身而過。
    謝觀瀾深深看了眼聞星落,跟著去了。
    他們離開很久,直到徹底消失在密林深處,謝拾安才催著一匹瘸腿的馬慢悠悠走過來。
    他罵罵咧咧,“我還想爭第一呢,這馬腿怎麽就瘸了?!我還怎麽追上大哥、怎麽進山打獵啊!”
    瞅見湖邊的聞星落,他頓時高興道:“快,寧寧,咱倆換一匹馬!”
    聞星落沒動。
    她看了眼謝拾安的坐騎。
    謝觀瀾一向不喜讓謝拾安參與和朝廷的明爭暗鬥,今日他的馬突然瘸了腿,也許是謝觀瀾保護他的一種方式。
    她輕咳一聲,“我的馬還小,載不動四哥哥,也跑不了那麽遠。”
    “也是哈……”謝拾安覷了眼她的棗紅色小母馬,“算了,我今天就大方點,把第一名讓給別人吧!對了,我看那些不去打獵的小姐都在落花閣賞花,閑著也是閑著,我陪寧寧過去逛逛?順便看看有沒有比你表姐還漂亮的姑娘,嘿嘿。”
    聞星落笑道:“好呀。”
    她又望了眼謝觀瀾消失的方向,才隨謝拾安離開湖邊。
    此時,山脈深處的一座破敗木屋。
    謝厭臣坐在門外的竹椅上,一邊垂眸注視手背上的蜘蛛,一邊聆聽屋內的談話。
    屋內,一群質子麵麵相覷。
    一位虎背熊腰的青年突然拍案而起,“謝觀瀾,你瘋了也別帶上我們!你可知和天子為敵的下場?!”
    謝觀瀾坐在一把圈椅上,長腿隨意交疊。
    光影透過漏窗照進來,緋色緞麵衣領流轉著異樣的光澤。
    那張穠麗的臉半明半暗,他連語氣也難分喜怒,“你們不願為敵,可曾落著好?”
    他掀起眼皮,一個個掃視過在場眾人,“你的親姑姑,在後宮被張亭柳鞭笞致死。你們郡縣的百姓,被抽調十萬修繕北長城,大半累死在了城牆腳下。你的叔父因為進京述職時說錯了話,被謝折下令車裂……”
    他每說一句話,在場的人就低下一顆頭顱。
    他們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卻為了家族被迫進京充當質子,每日裏謹小慎微忍氣吞聲,唯恐給親眷惹事。
    可盡管如此,天子依舊不曾好好善待他們的親眷。
    反觀謝觀瀾,蜀郡和朝廷是出了名的不睦,可是鎮北王府竟無一人在京城做質子,天子顧忌西南兵力,竟也不敢過分苛責……
    就在眾人動搖之際,那個虎背熊腰的青年撂話道:“隨便你們,反正我是不可能謀反的!陛下都說了,這次獲獵最多的人,可以向他提一個要求。我沒時間跟你們耗,我要拿到第一名,然後求陛下放我回家!”
    他徑直走了。
    其他人麵麵相覷,隨即朝謝觀瀾施了一禮,紛紛跟著離開。
    謝觀瀾最後踏出木屋。
    謝厭臣輕聲道:“他們不肯和大哥合作。”
    謝觀瀾並不著急,“他們會肯的。”
    “我許久不曾狩獵,今日我陪大哥去獵些野味?”謝厭臣笑吟吟牽來駿馬,“聽說山裏有許多白狐狸,我想給寧寧獵一張白狐皮。”
    兄弟二人翻身上馬,往山脈深處去了。
    此時,一線天兩側的懸崖上。
    暗衛埋伏在兩側,早已預備好弓弩和巨石。
    謝瓚拿著千裏鏡遠眺,笑容邪惡,“他們來了。”
    他將千裏鏡遞給謝序遲。
    謝序遲透過鏡筒,清晰地看見了謝觀瀾——
    然而謝觀瀾身後,還跟著謝厭臣。
    眼見兩人一前一後進入一線天,謝瓚抬手示意弓箭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