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玉苦笑一聲：“將軍果然不知。我告訴你，這位新科狀元，自放榜後，便如同人間蒸發，吏部無文書，翰林院無備案，無人知其去向！”
    “啊？”李存孝更糊塗了，“這…這是為何？難不成…死了？還是犯了事被秘密處置了？”
    他隻能想到這些。
    “死？犯事？”霍小玉搖搖頭，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將軍可還記得，誰在臨江？”
    “臨江？”李存孝皺眉思索，猛地一拍大腿，“虞夫人和寧遠殿下！”
    他隨即又搖頭，“不對啊，臨江郡守是薛仁貴舉薦的那個誰…幹得還不錯。狀元郎去臨江幹嘛？難道去當郡守的師爺？”
    “當師爺？”霍小玉嘴角泛起一絲冰冷的嘲諷.
    “將軍，你太不懂朝堂了！一個狀元，放著大好前程不要，悄無聲息地消失，你覺得大王和張良先生，會放任這樣的人才浪費嗎？”
    “唯一的解釋就是…”她一字一頓，聲音壓得極低，“他被大王秘密派遣去了臨江！去給寧遠殿下當老師了！”
    “給寧遠殿下當老師？”李存孝先是一驚，隨即又覺得似乎也合理，“這…這也是好事啊！狀元郎教公子，肯定能教好！寧遠殿下是嫡長子，理應…”
    “理應？”霍小玉猛地打斷他，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悲憤，“那我的安兒呢？！昭君妹妹的康兒呢？！大王可曾想過為他們尋訪名師？！可曾如此費盡心思、暗中籌劃？！”
    “大王的心思，全在臨江那對母子身上！在他心裏，隻有寧遠才是他的兒子，才是未來的儲君！安兒和康兒，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庶子罷了！”
    她站起身，走到李存孝麵前，眼中淚光閃爍，語氣卻無比決絕：“將軍！我今日請你來，不是訴苦，不是抱怨！”
    “我是害怕！我害怕有朝一日，大王真定了寧遠為儲！到那時，虞夫人是正宮，張良、王猛、朝中多少大臣都會站在他們那邊！”
    “我和昭君妹妹，還有我們的孩子，會是什麽下場？！雖然我相信虞姐姐和寧遠殿下不會這麽做”
    “但自古天家無親情！這麽多大臣，為了能讓寧遠殿下順利繼位，會做出什麽誰都不敢保證！將軍難道忘了前朝那些廢太子、廢妃的下場了嗎？！”
    “安兒才五歲！他何其無辜！我哥哥霍去病，當年為何而死？不就是為了大王，為了這江山嗎？！難道他唯一的妹妹和血脈，將來就要落得個任人宰割的下場嗎？！”
    霍小玉的話，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李存孝心上！廢太子、奪嫡、血腥清洗…這些冰冷的詞在他腦海中翻滾。
    他想起霍去病臨終的托付，再看看眼前霍小玉絕望而堅毅的臉龐，還有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寧安…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夫人…”李存孝聲音幹澀，眼中充滿了掙紮和痛苦，“您…您究竟想讓末將做什麽？這話…這話若是讓大王知道…”
    “我知道！”霍小玉斬釘截鐵，淚水終於滑落，“大王知道又如何？殺了我？廢了我？為了安兒，我死不足惜！”
    “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將來陷入險境！將軍！”
    她猛地抓住李存孝的胳膊，“我霍小玉在這深宮之中，孤立無援！能信任的，能依靠的，隻有將軍你了！你是我哥哥過命的兄弟！是看著寧安長大的叔叔！”
    “我求你，看在我哥哥的份上，看在安兒叫你一聲李叔叔的份上，將來…若真到了那一天…求你，站在安兒這邊！護他周全！”
    “這並非背叛大王！寧遠、寧安、寧康，都是大王的骨血！我並非要爭什麽，我隻求我的孩兒能平安長大！將軍！”
    霍小玉泣不成聲，死死的抓著李存孝的胳膊。
    李存孝渾身僵硬，霍小玉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落在他的心裏。
    大王對寧遠的偏愛，他何嚐沒有察覺？虞姬母子的特殊地位，他也心知肚明。
    霍小玉的擔憂，並非杞人憂天！天家無情，嫡庶之別，從來都是血淋淋的！
    巨大的痛苦和掙紮在他胸中翻騰。一邊是至高無上的王權，是他效忠的大王。一邊是生死兄弟的托付，是弱母稚子的哀泣。
    時間仿佛凝固了。
    不知過了多久，李存孝猛地抬起頭，雙眼中布滿血絲，“夫人…末將…明白了！”
    “末將隻效忠大王一人！但若將來…若真有人要動安兒…”
    “末將這把老骨頭，就算拚得粉身碎骨，也定會護住安兒周全！此誓，天地共鑒！”
    霍小玉緊繃的身體瞬間鬆懈下來，淚如泉湧，不是悲傷，而是絕處逢生的激動。
    她鬆開手，對著李存孝，深深地、深深地福了下去：“小玉…代安兒，謝過將軍大恩！”
    李存孝連忙扶住她，不敢受禮，隻覺得肩膀上仿佛壓上了千斤重擔。
    他不敢再多留，匆匆告辭離去。
    ......
    幾日後，紫宸殿內，寧晨披了件家常的墨色錦袍，斜倚在軟榻上翻看奏章。
    王猛被內侍引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大王難得放鬆的模樣。
    “景略來了？坐。”寧晨頭也沒抬，指了指旁邊，“嚐嚐新貢的蒙頂茶。”
    王猛謝了恩，端端正正坐下，端起茶盞品了一口：“好茶，清冽回甘。大王召臣前來，可是有要事吩咐？”
    寧晨放下奏章，揉了揉眉心，開門見山：“是有個事跟你商量。寡人尋思著，安兒和康兒也漸漸大了，尤其是安兒，五歲了，該開蒙了。”
    “昭君那邊，康兒也一歲多，雖說還早，但啟蒙的東西，也得有人慢慢教著。寡人想來想去，這教導皇子的事，馬虎不得。”
    “滿朝文武，論學識、論品行、論見識，能擔此重任的，非你王景略莫屬。”
    他頓了頓，看著王猛，“寡人想賜你太傅之位，統領東宮詹事府，專門教導安兒和康兒。你可願意？”
    王猛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滯，茶水險些晃出來。
    他放下茶盞，臉上露出明顯的錯愕：“太傅？教導安殿下和康殿下？”
    他遲疑了一下，斟酌著詞句，“大王厚愛，臣感激涕零！隻是…安殿下虛歲五歲，康殿下才將將一歲半，此時開蒙…是否稍顯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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