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養傷時光:四合院裏的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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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院的木門被輕輕推開時,午後的陽光正斜斜地淌過天井,像融化的金子,把青石板照得發亮,連石縫裏的青苔都透著層柔光。剛邁進門檻,就見一個穿著藏青色短打的中年男人正蹲在石榴樹下修剪枝椏,他袖口挽得老高,露出結實的小臂,剪刀開合間,枯黃的枝條簌簌落地,驚起幾隻停在枝頭的麻雀。
“雙花叔。”我笑著打招呼,聲音裏還帶著趕路的疲憊。
雙花叔是四合院的管家,也是我們這群人的“後勤部長”,洗衣做飯、修屋補牆樣樣拿手,據說年輕時還在鏢局練過幾年拳腳,一手鐵砂掌能劈碎青磚。他回頭見是我們,臉上的皺紋立刻舒展開,放下剪刀拍了拍圍裙上的碎葉——那圍裙打了好幾個補丁,藍布的底色洗得發白,隨著動作輕輕晃:“可算回來了,我估摸著時辰差不多,燉了排骨湯,就等你們呢。”
他的目光掃過我們身上的傷,眉頭微微蹙起,眼裏閃過一絲心疼,卻沒多問——他總說“平安回來就好,別的不用提”,隻轉身往廚房走:“先洗手,我讓柳婆婆在石桌那兒等著,給你們看看傷。”
柳婆婆住在隔壁巷子,是個滿頭銀發的老太太,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用根烏木簪子綰著。她一手接骨續筋的醫術出神入化,我們這些人誰沒被她的銀針紮得齜牙咧嘴過?此刻她正坐在石桌旁,手裏拿著個針線笸籮,笸籮裏插著各色絲線,她戴著老花鏡,正眯著眼縫補一件洗得發白的舊衣裳,針腳細密得像魚鱗。
“婆婆。”林禦走過去,平時冷硬的聲音不自覺放輕了些,像怕驚擾了這份安靜。
柳婆婆抬起頭,鏡片後的眼睛彎成了月牙,放下針線摘下眼鏡,用袖口擦了擦:“回來啦?讓我瞧瞧。”她先捏著我的手腕號了號脈,指尖的溫度帶著常年撚針的暖意,又掀開林禦肋下的繃帶看了看,眉頭鬆了鬆:“還好,都是皮外傷,骨頭沒傷著,養些日子就好了。就是這新肉嫩,得忌口,別碰辛辣。”
說話間,她從隨身的藍布包裏掏出個黑陶小罐,倒出幾枚銀針,在燭火上烤了烤,銀尖泛著微紅,手法嫻熟地往林禦後背的穴位上紮。林禦疼得嘴角抽了抽,額角冒了層細汗,卻愣是沒吭聲——柳婆婆有規矩,紮針時不許哼哼,說“氣一散,藥效就跑了”。
正忙著,院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咚咚咚”的,是軍靴踩在石板上的動靜。肖隊長提著個牛皮紙袋走進來,帽簷下的目光掃過我們,落在林禦背上的銀針上,嘴角勾了勾:“聽說你們回來了,我來送點東西。”
他把紙袋往石桌上一放,裏麵露出幾瓶貼著紅標簽的藥膏,瓶身還帶著涼意:“這是調查小組新配的消炎膏,加了薄荷和龍血草,比市麵上的好用,你們試試。”他看向林禦,語氣正經了些:“柳溪村的事,上麵知道了,說你們處理得幹淨利落,沒留尾巴。”
“運氣好而已。”林禦的聲音被銀針紮得有點發顫,卻依舊嘴硬。
肖隊長笑了笑,從懷裏掏出個磨邊的筆記本:“對了,阿波菲斯那邊有新動靜,西北戈壁發現了他的祭壇遺址,石碑上刻的符文跟董家村的對上了。我已經讓人盯著了,你們養好了傷再過去,不急。”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柳婆婆身上,語氣放軟了些:“麻煩您多費心,讓他們快點好起來,這夥小子,閑不住。”
“放心,”柳婆婆拔下林禦身上的最後一根銀針,用布巾擦了擦他後背的針眼,“我這幾根老骨頭還能撐幾年,保證把他們養得能打能跑,比以前還壯實。”
傍晚時,雙花叔端上了熱氣騰騰的排骨湯,砂鍋裏的湯熬得奶白,浮著幾塊玉米和胡蘿卜,油花在湯麵凝成小小的金圈,香氣漫了滿院,連簷角的燈籠都像是被這香味熏得更亮了。小胖捧著個海碗蹲在門檻上,呼嚕呼嚕喝得正香,嘴角掛著油星子,被雙花叔敲了下腦袋:“坐桌子上吃,沒規矩,當心噎著。”
飯桌上,柳婆婆給每個人的傷口換了藥。她的動作輕柔,指尖帶著薄繭,觸到皮膚時暖暖的,像春日的陽光。給威爾換翅膀上的藥時,她特意找了把小刷子,沾著藥膏一點點刷,生怕弄疼了他;給青竹纏繃帶時,鬆緊拿捏得剛好,既不會太鬆掉下來,又不會勒得血脈不通。雙花叔則在一旁給我們添湯,湯勺碰到碗沿發出“叮叮”的響,時不時叮囑幾句:“威爾的翅膀別沾水,洗澡用布擦;峰哥後背的傷得趴著睡,我給你鋪了兩床褥子;青竹的胳膊別使勁,吃飯我給你端到跟前……”
正吃著,院門外又熱鬧起來,幾個穿著圍裙的阿姨端著碗碟走進來。張嬸是賣醬菜的,手裏捧著個陶罐,裏麵是剛醃好的黃瓜;李嫂在巷口開饅頭鋪,竹籃裏裝著熱氣騰騰的紅糖饅頭;王大娘拎著個砂鍋,裏麵是她拿手的雞蛋羹。她們是附近的鄰居,知道我們這群人總受傷,常來送些吃的,說“年輕人流血流汗,得多補補”。
“多吃點,補補身子。”張嬸笑著給小胖夾了塊排骨,排骨上的肉顫巍巍的,“看這孩子瘦的,跟個猴似的。”
小胖嘴裏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說“謝謝張嬸”,臉頰鼓鼓的,像隻偷吃東西的鬆鼠,逗得大家直笑。夕陽的光透過石榴樹的縫隙落在碗碟上,把飯菜染成了溫暖的橘紅色,連空氣裏都飄著股煙火氣,混著藥香和飯菜香,讓人心裏踏實。
接下來的幾天,四合院徹底成了“療養院”。白天,柳婆婆帶著她的銀針準時報到,藥箱打開時“嘩啦”一聲,各種瓶瓶罐罐擺得整整齊齊。雙花叔變著花樣燉湯,今天是鴿子湯,明天是烏雞湯,後天又換成了黑魚湯,湯罐在灶上“咕嘟咕嘟”作響,熱氣順著鍋蓋的縫隙往外冒,香氣能飄出半條街,引得巷口的貓都蹲在院牆外不肯走。
肖隊長每天下午都會來一趟,有時帶些傷藥,有時帶來新的情報。他總說幾句話就走,卻會趁我們不注意,悄悄把雙花叔空了的煤球筐填滿,或是幫著修修鬆動的門板,動作麻利得像做慣了這些活。有次被小胖撞見,他還嘴硬說“路過順手,不費勁”。
我們這些“傷員”也沒閑著。威爾坐在藤椅上,讓蛟蛟幫他梳理翅膀上的羽毛,陽光照在金色的羽翼上,泛著柔和的光,羽毛間的灰塵被風吹得打著旋兒飛;青竹和紙人坐在石桌旁,一個輕聲念經,一個用彩紙折鶴,紙鶴堆了滿滿一碟,五顏六色的,像停在桌上的小雀;林禦則靠在躺椅上,翻看肖隊長帶來的資料,時不時用筆圈點幾句,筆尖劃過紙頁發出“沙沙”的響。
我趴在床上養後背的傷,聽著院裏的動靜:雙花叔修剪花枝的剪刀聲,柳婆婆跟小胖嘮叨的聲音,威爾和蛟蛟低聲說笑的聲音,小胖和陳子墨搶零食的嬉鬧聲……這些聲音混在一起,像支溫柔的曲子,竟比任何安神香都管用,沒多久就沉沉睡去。夢裏沒有黑袍人和鮮血,隻有滿院的飯菜香和笑聲。
這天清晨,我被一陣輕微的響動吵醒,從窗縫裏往外看,見雙花叔正踮著腳往肖隊長的自行車筐裏塞了個布包,布包鼓鼓的,裏麵露出幾個白麵饅頭,還冒著熱氣。肖隊長推著車往外走,回頭衝他擺擺手,軍帽的帽簷在晨光裏閃了閃,像是說了句“謝了”。
柳婆婆坐在石榴樹下,手裏拿著個小本本,正跟雙花叔念叨:“威爾的翅膀得用蜂蜜水擦,能讓羽毛更亮;林小子不能吃辣,昨天偷摸蘸辣椒醬,被我看見了;峰小子的藥得溫三次,涼了喝著傷胃……”雙花叔蹲在地上,手裏拿著根柴禾棍,聽得認真,時不時點頭應著,還在地上畫著什麽,像是在記重點。
陽光漸漸升高,把他們的影子疊在一起,投在青石板上,像幅溫馨的畫。我忽然明白,所謂養傷,不隻是傷口結痂、新肉生長,更是被這些細碎的溫暖包裹著,被這些無聲的關懷托著,一點點重新攢起前行的力氣。
或許我們永遠沒法像普通人那樣“毫發無損”,總會帶著新傷舊疤奔波在路上。但隻要回到這個院子,有雙花叔的湯、柳婆婆的針、肖隊長的藥,還有彼此的陪伴和鄰居的熱乎勁兒,再深的傷口,也總能慢慢長出新肉,再累的心,也總能重新裝滿勇氣。
天井裏的石榴樹抽出了新葉,嫩綠的芽尖在風裏輕輕晃,像在說“慢慢來,總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