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傷痕與因果:前行路上的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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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回四合院的路時,日頭已過正午。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打碎的金箔。我們十三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交錯著、碰撞著,時而重疊,時而分離,像一串磕磕絆絆卻始終向前的腳印,印在被雨水衝刷過的泥土上。
小胖一瘸一拐地走在最前麵,褲腿上還沾著柳溪村的黑泥,剛才在土坡上蹭破的膝蓋滲出了血珠,混著泥土結成暗紅的痂。他卻滿不在乎地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忽然回頭問:“你們說說,咱們什麽時候能毫發無損地回來一次?每次不是帶傷,就是帶一身血,我娘要是看見,準得哭暈過去。”
這話像一顆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麵,瞬間在我們中間漾開了漣漪。大家都下意識地停下腳步,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傷——林禦肋下的繃帶又洇出了深色的血跡,被雨水泡得有些發漲;威爾翅膀上的金色羽毛掉了好幾根,露出底下泛紅的皮肉;青竹纏著繃帶的左臂微微發顫,剛才為了護著紙人碎片,不小心被樹枝刮到;連最靈活的紙人,缺角的邊緣還沾著黑狗血的痕跡,在陽光下泛著暗沉的光。
是啊,從董家村到柳溪村,不過短短半月,我們似乎就沒真正“完好無損”過。每次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不是帶著新添的傷口,就是帶著一身洗不掉的血腥味,連四合院的藥箱都換了三回藥了。
蘇皖放下背包,蹲下身幫小胖處理膝蓋的傷口。她從包裏翻出幹淨的棉布,蘸了點隨身攜帶的烈酒,指尖觸到他破皮的地方時,小胖疼得齜牙咧嘴,卻還是梗著脖子堅持問:“就沒有一次,能讓我們幹幹淨淨、整整齊齊地回來嗎?哪怕一次也行啊。”
林禦靠在一棵老槐樹下,抬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襟,衣襟下的傷口隱隱作痛。他的聲音帶著傷後的沙啞,卻異常清晰,像敲在石板上的木杖:“有多大能力辦多大事,可你們別忘了,隨著我們的實力變強,對手也會越來越強。這世道從不是一成不變的,你往前挪一步,就得麵對更難的坎。”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我們每個人,像在確認我們是否聽懂他的話:“這是自然界的生存規律,弱肉強食,強者總會遇到更強的存在。就像山裏的狼,打敗了狐狸,就要麵對老虎;老虎贏了老虎,還有獵人在等著,獵人手裏的槍,比老虎的爪子更厲害。我們現在能對付阿波菲斯的使者,將來就會遇到他更厲害的手下,甚至……有一天要直麵他本人。”
“那這不是沒完沒了了?”小胖皺著眉,鼻子皺成一團,語氣裏帶著點沮喪,“難道我們永遠都要帶著傷過日子?就不能有一天,安安穩穩地坐在院子裏曬太陽,不用提心吊膽地想著下一場仗?”
“也可以這麽說。”林禦的回答坦誠得近乎殘酷,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但換個角度想,這些傷,也是我們變強的證明。你第一次跟狼妖交手時,被追得摔斷了腿,趴在地上哭著喊救命,現在不也能躲過黑袍人的觸手了?上次在董家村,你連符紙都不會用,這次在柳溪村,不也能幫著羅藝龍布置地窖機關了?”
小胖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露出兩顆小虎牙。確實,三個月前在山裏遇到狼妖,他嚇得腿都軟了,還是蛟蛟用尾巴把他卷到樹上才保住命;可這次在柳溪村,他不僅沒拖後腿,還憑著小時候捉迷藏的經驗,找到地窖的通風口,幫大家解決了悶得慌的難題。
“這就是因果。”青竹突然開口,她雙手合十,指尖的紫檀佛珠輕輕轉動,發出細微的摩擦聲,“我們選擇了這條路,選擇了對抗邪祟,守護那些無力自保的人,就必然要承受這條路帶來的代價。就像種莊稼,播了種,就要除草、施肥,甚至要扛過狂風暴雨,才能有收成。我們現在受的傷,流的血,就是在為將來能護住更多人‘施肥’,是必須付出的代價。”
殺爾曼摸出骨笛,放在唇邊吹了個短促的音,笛聲清越,像山澗的泉水叮咚,驅散了幾分沉悶的氣氛:“我家鄉有句老話,‘刀在石上磨,人在事上練’。我剛學骨笛時,手指被鋒利的笛身割得全是口子,血滴在笛孔裏,吹出來的音都是啞的,現在才能用它困住邪祟一刻鍾。傷痕不是累贅,是勳章,是告訴自己‘我熬過來了’的憑證。”
蛟蛟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尾鰭在地上輕輕拍了拍,濺起細小的泥點,像是在用力附和。她上次為了救被黑霧困住的威爾,不顧危險衝過去,被黑霧灼傷了腹部的鱗片,疼得好幾天吃不下東西。現在新長出來的鱗片在陽光下泛著更亮的光澤,比以前更堅硬,剛才在山路上遇到碎石滾落,她用尾巴一擋就護住了青竹。
我看著大家身上的傷,忽然想起師父以前說過的話:“真正的強者,不是不會受傷,而是帶著傷也能繼續往前走。傷口會結痂,會留下疤痕,但隻要心沒垮,路就還能走下去。”我們現在麵對的,或許就是這樣的“因果”——選擇了守護,就要扛起風險;想要變強,就得迎接更強的挑戰;付出了代價,才能換來想要的結果。
“其實啊,”陳子墨忽然笑了,他抬手揉了揉額頭的疤痕,那是上次在董家村被邪祟的符紙炸傷的,至今還留著淺淺的印,“咱們現在能坐在這裏抱怨‘毫發無損’,已經比很多人強了。董家村那些沒能活下來的人,柳溪村被黑霧吞噬的村民,他們連受傷的機會都沒有,連抱怨的資格都沒有。”
這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我心裏的結。是啊,我們抱怨傷痕,卻忘了還有人永遠失去了呼吸;我們渴望“完好無損”,卻忘了正是這些傷痕,換來了更多人的平安。董大爺要是能活著,哪怕斷條腿,也會笑著給我們遞花生;柳溪村的獵戶要是能活下來,就算胳膊受了傷,也會扛著野兔來四合院找我們喝酒。
林禦站直身體,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動作牽動了傷口,他疼得皺了皺眉,卻沒吭聲:“走吧,回四合院換藥。至於‘毫發無損’……或許等哪天邪祟消弭,天下太平了,我們就能幹幹淨淨地走在太陽底下,不用再提心吊膽,不用再帶傷前行了。”
“那得等到什麽時候啊?”小胖嘟囔著,聲音卻輕快了不少,腳下的步子也加快了。
“不知道。”林禦的聲音裏帶著笑意,陽光落在他眉峰的疤痕上,竟顯得柔和了些,“但隻要我們還在走,還在拚,就總有那麽一天。就算我們等不到,我們的後人也能等到。”
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落在我們身上,暖洋洋的,驅散了雨後的寒意。傷口依舊隱隱作痛,像有小蟲子在咬,但那種沮喪的感覺卻漸漸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踏實的力量。大家的腳步漸漸輕快起來,小胖開始講他剛才在蘆葦蕩裏差點踩到蛇,嚇得蹦起來三尺高的糗事,逗得大家直笑;羅藝龍和陳子墨又拌起了嘴,爭論著剛才在土坡上誰看得更清楚;威爾幫嵐玨拂去了肩上的落葉,金色的睫毛在陽光下像撒了金粉;青竹的誦經聲混在風裏,輕輕柔柔的,竟格外安寧。
或許這就是我們要走的路——帶著傷痕,迎著更強的對手,在因果循環裏一步步向前。毫發無損或許遙遠得像天邊的星,但隻要十三人還在一起,每一次帶著傷回來,每一次咬牙堅持,就都是為下一次“更接近圓滿”積蓄力量。就像簷角的燈籠,就算被風雨打濕,隻要芯子沒滅,總能重新亮起來,照亮前行的路。
遠遠地,四合院的輪廓出現在視野裏,灰色的瓦頂在陽光下泛著光,簷角的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晃,像在伸著脖子等我們回家。我知道,這次回來又要換藥、包紮,又要麵對新的傷口,或許明天一早就會接到新的消息,又要踏上征程。但心裏卻比來時更踏實,更有力量。
因為我們都明白,傷痕是勳章,記錄著我們的勇氣;因果是指引,提醒著我們為何出發;而前行的方向,永遠在腳下,在我們彼此扶持的身影裏,在每一次帶著傷卻依舊不放棄的腳步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