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因何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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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阪田清誌回到大廳跟眾人匯合,一夥人浩浩蕩蕩走去跡部景吾包場的酒店,一路上說說笑笑,仿佛回到了放學一同走上回家路的那段時光。
    柳蓮二問起阪田清誌賽前準備好的對策是什麽,真正開始比賽了又是如何見招拆招的,他是如何發現越前龍雅的靈體的……
    阪田清誌一五一十告訴了他,其中包括昨晚去找波爾克等人詢問相關信息的事情,給大家解釋了一遍矜持之光。
    “還有這種事……”
    柳蓮二飛快地記在筆記本上,其他人就這個話題討論起來。
    “如果是這樣,那很多現象就解釋得通了。”真田弦一郎思索著,說,“為什麽鬼前輩和遠山的天衣無縫——矜持之光,會有不一樣的感覺,就是因為他們當時的光芒並非完全出於熱愛之情,而更多是出於堅毅的心吧。”
    “日本關於這方麵知識的記載還是太少了,也鮮少有外國文獻引入。”柳生比呂士歎了口氣,“網球教育任重道遠啊。”
    阪田清誌覺得,終歸還是地方太小,人太少,再加上社會呈現出固步自封的氛圍,很多事物一旦去到社會上就很難發展起來,隻能局限於校園。
    ……扯遠了。這不是他憑一己之力能改變的,所以也沒必要說出口煞風景。
    不過,這裏是基於網王的框架構建出來的世界,是不是會和現實有所不同呢?
    或許會比現實好一些——畢竟都出現不科學的事物了,應該多少帶點幻想的成分。
    其他領域也會有類似矜持之光這種超脫常理的能力存在嗎?
    之後找波爾克問問。
    平等院隻是隱約有所察覺,不清楚詳情,還是找眼界更開闊、知識麵更廣的波爾克問比較好,嗯。
    平等院確實去過世界上不少地方挑戰高手,但以前老嚷嚷著要踢人下地獄、要人抱著必死的覺悟比賽,是自己給掰過來的,相對而言還是不夠成熟。
    “感覺阪田前輩的計劃從來沒出過差池,總是能成功。”
    討論完矜持之光,切原赤也感慨起來。
    “也有失敗的。”
    世上沒有萬無一失的計劃,他看起來似乎總是會成功,不過是因為他事前做足了必要和不必要的準備,並且運氣好,所猜測的恰好八九不離十罷了。
    運氣方麵,他傾向於認為是因為他這一路來吃了太多苦,因禍得福,兩相平衡。
    “誒,是嗎?”切原赤也瞪大了眼睛,“比如說呢?”
    “比如國一和弦一郎的排名賽,國二和精市的練習賽。”
    ——以及,用溫和手段糾正赤也的暴力打法和大石下意識退縮的性格。
    其實他沒料到那次排名賽會給赤也留下那麽嚴重的陰影,直接導致赤也陷入自責和迷茫的泥潭,之後也一直耿耿於懷……這說明他相當信賴自己吧。也不知該作何反應好。
    雖然成功糾正過來了,赤也也擺脫了噩夢,可還是要跟他單獨聊一聊才行,另外還有精市拜托的事情和深海所揭示的原作劇情也是。
    至於大石,他不歸自己管,自生自滅去吧。
    其他人不知道阪田清誌在想什麽,聽了他的話,真田弦一郎表情難看,幸村精市露出了苦笑。
    “都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啊。”仁王雅治同情地搖了搖頭,“可憐的清誌。”
    “是啊,我簡直就是弱小可憐又無助。”阪田清誌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一臉真摯。
    兩人一唱一和,弄得一夥人哭笑不得。
    “說到比賽,好久沒跟比呂士和傑克對練了。”
    “……請手下留情。”
    “饒了我吧……”
    被點名的兩人都一副說不上高興的樣子,剩下四個還沒被點到的決定裝死沉默,假裝與自己無關,四處張望看風景。
    柳蓮二在忙著整理剛得到的資料,沒空苦惱,阪田清誌也沒心思去打攪他。
    不多時,眾人十分默契地揭過這個話題,又聊起一些家常閑話。
    在歡快的交談中,原本不算短的路程轉眼間走完。眾人來到了目的地,在門口登記好信息,進入亮堂的大廳,眼熟的代表隊齊聚一堂,正交談甚歡。
    離晚餐時間還早,長桌上放著餐前點心和果汁,供大家先填填肚子。
    各代表隊聚在一起的機會可不多,不少人趁此機會找去其他隊伍,帶走想談話的對象,去稍遠的地方單獨交流,或是彌補過去的遺憾,或是與對方袒露心聲,或是暢談未來。
    兩個零食粉碎機外帶一個毛利壽三郎歡呼著去吃點心了,傑克桑原放心不下跟著去了;柳蓮二有些事和發小聊,去了青學那邊;阪田愛音被青學兩個小女生拉走了;幸村精市和真田弦一郎要聊聊網球部之後的安排,也走遠了。
    最後隻剩下欺詐師組合和阪田清誌留在原地,三個人大眼瞪小眼。
    頃刻,柳生比呂士率先微笑著開口道:“二位要喝果汁嗎?我去拿點果汁過來。”
    “我要西瓜汁。”仁王雅治立刻回道。
    “我也一樣。”
    “明白了。不過人有點多,可能得花點時間,希望二位不要介意。”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
    仁王雅治揮手把柳生比呂士趕走,和阪田清誌一同目送他離開。等到他走遠了,兩人四目相接,都等著對方先開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倆在玩瞪眼遊戲。
    良久,阪田清誌先打破了沉默:“自那晚以來,有什麽新的想法嗎?”
    仁王雅治知道他指的是什麽,沒急著回答,隻是漫不經心地打量著這明亮得過分的大廳。
    過了一會兒,他以聊家常的口吻回答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三船教練說你成功跨越了那堵精神障壁,可喜可賀。”
    “他是這麽說的?”
    “你沒感覺嗎?”
    阪田清誌回憶了一下,搖搖頭,“沒感覺,隻覺得沒有想象中的難。”
    他還以為是不露鋒芒太久了,和解除所有限製的對比太過鮮明,並且越前龍雅也沒有想象中難對付,才會顯得格外輕鬆。
    可能是因為剛才提到了國一國二時阪田清誌和正副部長的比賽,仁王雅治想起了這一路來阪田清誌遭受過的苦難。細想下來沒一個是輕鬆的,他會對此沒感覺也不奇怪。
    仁王雅治不想去思考誰比誰慘。苦難是無法比較的,比較了也毫無意義。
    他隻是很好奇,究竟是什麽讓清誌能一路堅持下來,讓他從剛拿起球拍開始就如此堅定,仿佛沒有任何苦難能打倒他一般?
    原來的幸村是靠著對網球的熱愛和對親朋好友的感情熬過了手術,努力複健回到了球場,回到了他們身邊——那清誌呢?
    就算那個原本的未來對他們而言是極大的遺憾,可對清誌來說也不值得賭上一切,甚至隨時準備犧牲屬於自己的未來吧?
    說句不好聽的,除了手塚、不二和越前,青學壓根就沒有值得在意的地方。什麽犯規、上天眷顧的,在絕對的強大麵前都不足為懼。更何況清誌早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麽,那麽隻要把他們立海大的整體水平拉上來,掐掉重要事件的苗頭,也就足夠了吧?
    他那絕不動搖的堅持,在多年的夢魘的影響下,已然演變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偏執了。
    若這是因為他在和他們相處的期間愈發害怕未來成真,那倒還解釋得通,但他是早就開始為此拚命了。
    ——簡直就像他早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就認識他們,對他們有感情一樣。
    可這太奇怪了。雖然他本來就很奇怪。
    “怪人”一詞足以概括阪田清誌給人的印象,卻無法完全道出他那令人費解的堅韌。
    仁王雅治在精神上體驗了許多人的痛苦,了解他們的內心和堅持,卻始終無法徹底理解阪田清誌。
    無關幻影,他隻是想更了解他。
    越是在阪田清誌身邊見證他克服種種磨難,仁王雅治受到的感染就越深刻。沒有人會不受感染的。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擁有那份無所畏懼的堅韌。不會被幻影對象的精神苦痛吞噬,能時刻保持清醒理智,找到屬於自己的未來,並勇往直前。
    他在努力擺脫幻影的影響,也準備好要踏上尋找未來的道路了,很快就能堅定前行了。
    在離開之前,他想最後確認一下,確認清誌那堅韌因何而來,確認他不會再為某件事走上偏執極端的路。哪怕那是一個絕對不能說出口的秘密,至少讓他聽聽他的解釋。
    “你到底是怎麽熬過來的?”仁王雅治故意沒去看阪田清誌,“是什麽讓你一路堅持過來的?”
    阪田清誌沒有立刻回答,兩人之間籠罩著窒息的沉默。
    不知過去了多久,阪田清誌輕聲開口道:
    “我不知道。”
    很久以前開始,他就放棄了思考“堅持下去的理由是什麽”。那樣做沒有意義,還會愈發迷茫,找不到前路。
    “這個問題就和問為什麽堅持活著一樣。”
    因為活著,所以堅持活著。沒有特別的理由,隻是順勢而為,然後在這個過程裏尋找答案。
    莫名其妙丟了命,莫名其妙又活了,沒多久就發現這裏居然是自己知道的作品所構築的世界……
    反正冥思苦想也得不出答案,還不如活得簡單一點,盯著某個目標奮力前行,至少不會因想太多而痛苦。
    仁王雅治半開玩笑地接道:“你這麽說,就好像你堅持活著,熬過那麽多苦難,就是為了改變那個未來似的——這也太荒唐了。”
    他希望阪田清誌否認,卻沒能得到回應。
    “喂……別沉默啊……”
    仁王雅治的心一點點沉下來,阪田清誌卻驀然輕輕笑了一聲。
    “過去的我已然在昨天結束時死去,所有的苦痛和成就皆隨之消逝;今天的我是全新的我,會迎來嶄新的可能性;明天的我尚未誕生,有無數的可能性在等待著我。”
    那是阪田清誌給仁王雅治擺脫幻影影響的建議,現在他拿來堵仁王雅治的口了。
    “怎麽事事都試著去理解,是幻影帶給你的壞毛病嗎?你隻要記住我很努力,周圍的人也會想跟著努力就行。別去想那是因為什麽了,活那麽聰明做什麽,累得很。”
    仁王雅治隻是想更了解同伴,膝蓋卻莫名中了一箭,讓他苦澀的心情瞬間一掃變成了鬱悶。
    “看來你還沒完全學會分離幻影和你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阪田清誌誇張地歎了口氣,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仁王雅治的背,“灑脫一點吧,欺詐師。小小年紀煩惱那麽多,當心沒幾年就老了。”
    仁王雅治幽怨地扭頭看向他,正好撞進他盈著笑意的暗金色眼睛。那顏色在明亮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有幾分夢幻。
    有時他會覺得清誌的眸色有點像立海大的隊服。真是奇妙的巧合。
    見他看過來了,阪田清誌反倒移開了視線,望著正在談笑的人們。
    “和其他人一樣,我也會有犯錯和想不開的時候。旁人看來我總是很堅定清醒,其實不過是因為我走過很多錯路,跌倒過很多次,吸取教訓後再一次次爬起來罷了。”
    “哪有什麽秘密和特別的理由,隻是和學走路一樣,跌倒了就再爬起來往前走,不斷重複這個過程而已。”
    仁王雅治凝視了阪田清誌幾秒,也和他一同看向遠處的人群。
    “你是怎麽看我們的?”
    “這個問題不是已經回答過很多次了嗎。”
    “那怎麽了?問不得嗎?”
    “怎麽會。”
    或許是年後就要去旅遊,才和大家團聚沒多久就要離開,雅治才會想的多了一些吧。
    “我的世界隻有家人和你們。”
    “真肉麻。”
    “你先問的。”
    仁王雅治笑了一聲,卻是沒再追問了。能聽見他說出這麽肉麻的話可不容易。
    他作罷了,阪田清誌卻繞了回來。
    “算了,看你好奇得緊,就破例告訴你一點點吧。”
    剩下的就讓他自個兒猜測去吧。
    “神疑似把我當做一個方便的工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