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五章黑心商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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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西啊,你是想考功名、想當官想糊塗了吧!你別胡說啦。”
    張景濤往柴房的土牆邊重重一靠,布滿老繭的手掌在大腿上狠狠一拍,震得褲腿上的灰塵簌簌往下掉。
    “要不就是前些日子被掌櫃的打壞了腦子,不然怎麽滿嘴跑胡話,沒一句靠譜的!你說說你,是不是燒糊塗了?放著好好的人不當,非要扯什麽改名換姓的渾話,還說什麽全家殺頭,這可不是能隨便開玩笑的!”
    秦淮仁下意識地偏頭躲開,看著老爹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心裏又急又暖。
    他知道老爹一輩子老實巴交,在這小客棧裏被扣押了幾天,早就嚇得魂不守舍,如今自己突然說這些顛覆認知的話,老人家自然無法接受。
    秦淮仁上前一步,雙手緊緊抓住張景濤的胳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眼神裏是從未有過的嚴肅,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爹啊,這裏麵的門道一時半會真跟你說不清楚,多說一句都可能惹來殺身之禍!你聽我的,咱們先配合我演一場戲,這戲可千萬不能露餡,一旦被人看出破綻,不光是咱們爺倆,連岩鬆、盈盈都得掉腦袋!”
    秦淮仁頓了頓,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你記住,從現在起,我不叫張西了,我叫張東,就是你那個不孝順的混賬二兒子張東!你就當是老二突然改邪歸正,回來孝順你這個老爹了,明白嗎?”
    說完,他猛地轉過身,伸手在兒子張岩鬆的後腦勺上輕輕拍打了一下。
    張岩鬆才十歲出頭,小臉蠟黃,身上的衣服滿是補丁,因為連日來的驚嚇,眼神裏還帶著怯生生的惶恐。被秦淮仁一拍,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眨巴著大眼睛看著眼前的父親。
    “岩鬆,聽清楚爹的話了嗎?”
    秦淮仁蹲下身,與兒子平視,語氣放緩了些,卻依舊帶著鄭重,又一次說道:“爹現在不叫張西了,我叫張東,用的是你二叔的名字。以後不管當著誰的麵,都得叫我張東,記住了嗎?”
    秦淮仁生怕張岩鬆記混,又重複了一遍,說道:“我是張東,鹿泉縣的縣令,記住了!”
    張景濤愣在原地,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麽,卻被秦淮仁那異常認真的神情堵住了話頭。
    他活了大半輩子,從未見過兒子這般模樣,那眼神裏的堅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迫,讓他心裏隱隱覺得,兒子或許不是在說胡話。
    旁邊的張岩鬆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小手緊緊攥著秦淮仁的衣角,雖然還是懵懵懂懂,但看著父親嚴肅的樣子,知道這事定然非同小可,不敢有絲毫怠慢。
    爺孫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茫然,卻還是不約而同地緩緩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秦淮仁這才鬆了口氣,拍了拍老爹的肩膀,又摸了摸兒子的頭,壓低聲音道:“走,咱們現在就出去,千萬別露怯。”
    說著,他率先拉開柴房的木門,木門“吱呀”一聲發出刺耳的聲響,在安靜的後院顯得格外突兀。
    誰知,剛踏出柴房門檻,張景濤又反應不過來了。
    他猛地停下腳步,拉住秦淮仁的胳膊,臉上滿是焦急和抗拒,聲音也忍不住提高了幾分。
    “張西啊,你可別搞糊塗了!就算你在外麵混得再慘,就算被人欺負,起碼你還是你自己,還是個人!可張東那小子,純粹不是個人,那小子純粹不是個東西,是個畜生啊!你怎麽能認他的名字?咱們不能用這個畜生的名字!”
    張景濤越說越激動,眼眶都紅了,又說道:“沒有錢贖爹不要緊,真的不要緊!你帶著岩鬆趕緊跑,往城外跑,跑得越遠越好!我一把年紀了,黃土都埋到脖子了,沒有幾年活頭了,就算被掌櫃地抓起來,大不了就是一死!我老張今天就豁出去這條老命,給你們爺倆斷後,你們快跑!”
    “爹!”
    秦淮仁急得額頭都冒出汗來,趕緊伸手捂住張景濤的嘴,打斷了他的話。
    “爹啊,你別糊塗了!我怎麽能放下你不管?咱們是一家人,要死也得死在一塊兒,要活也得一起活!現在沒人注意到我們,快跟我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秦淮仁的話音剛落,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厲喝,如同驚雷般炸響,大吼道:“跑什麽跑!有我看著你們,誰也別想跑!”
    秦淮仁心裏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轉身一看,隻見那個平日裏就凶神惡煞的店小二,正提著一根沉甸甸的扁擔,從後廚的門裏衝了出來。
    店小二穿著一身油膩膩的短打,臉上橫肉亂顫,一雙三角眼死死地盯著他們,扁擔在他手裏甩得“呼呼”作響。
    “哼,你小子屬泥鰍的是吧?想一聲不吭地溜掉?沒門!”
    店小二幾步就衝到他們麵前,扁擔往地上一戳,“咚”的一聲,震起一片塵土,對著眼前的爺孫三人說道:“今天有我在,你們一個也跑不了!”
    店小二的話音剛落,客棧掌櫃的就慢悠悠地從前廳走了出來。
    掌櫃的肚子圓滾滾的,像揣了個皮球,臉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壞笑,眼神裏滿是貪婪和算計。
    他走到秦淮仁他們爺孫三人麵前,停下腳步,雙手背在身後,上下打量著他們,那目光就像刀子一樣,刮得人渾身不自在。
    秦淮仁心裏一沉,目光掃過掌櫃的身後,頓時瞳孔一縮,掌櫃的一隻手正死死地掐著陳盈的胳膊,陳盈臉上帶著驚恐和委屈,嘴角還有一絲淡淡的淤青,顯然是被欺負過了。
    掌櫃的走到秦淮仁跟前,毫不憐香惜玉地一把將陳盈甩了出去。
    陳盈踉蹌著撲向秦淮仁,力道之大,差點把秦淮仁撞倒。
    秦淮仁趕緊穩住身形,伸手緊緊抱住妻子,低聲問道:“盈盈,你沒事吧?他們沒對你怎麽樣吧?”
    陳盈靠在秦淮仁懷裏,委屈得眼圈都紅了,哽咽著說道:“我沒事……隻是掌櫃得太過分了!”
    她抬起頭,看向掌櫃的,語氣裏滿是憤怒,說道:“掌櫃的,你不能這樣啊!我夫君說了,讓我把錢給你,你怎麽還動手打人呢?”
    掌櫃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雙手抱胸,撇了撇嘴說道:“給我錢了?錢呢?在哪呢?哼,我怎麽連銀子的影子都沒見到?你們該不會是想空口白牙把人贖走吧?”
    “錢就在我媳婦那裏啊!”
    秦淮仁鬆開陳盈,轉頭對著她問道:“盈盈,我不是特意讓你把銀子帶過來,給掌櫃的贖爹和兒子嗎?你到底有沒有把錢給他?”
    陳盈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委屈地說道:“我本來是打算把錢給掌櫃的,可是他的心太黑了!”
    她指著掌櫃的,顫抖著說道:“一開始他說,我們欠他三兩紋銀,要收三十兩贖金,這分明就是高利貸!我們忍了,帶著三十兩紋銀過來了,可他又臨時變卦,說三十兩不夠,非要一百兩!你說這不是坑人嗎?這樣的黑心錢,我憑什麽給他啊!”
    “什麽?一百兩?”
    秦淮仁頓時火冒三丈,往前一步,怒視著掌櫃的,質問道:“掌櫃的,你這也太過分了吧!我們當初確實欠了你三兩紋銀,可你獅子大開口要三十兩,我們念著爹和兒子還在你手裏,也認了,特意湊了錢過來贖人。現在你又坐地起價,要一百兩,哪有你這樣的?簡直是欺人太甚!”
    掌櫃的卻絲毫不吃秦淮仁這一套,反而一臉洋洋自得的模樣,慢悠悠地說道:“哎呀,客官,話可不能這麽說。”
    貪心的掌櫃晃了晃腦袋,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對著秦淮仁說道:“說到底,還是你們做得不對。我跟你們說,我這可不是漫天要價,這叫做偷一罰十,合情合理!誰讓你們家張西當初偷偷摸摸想帶著人跑呢?這就是對你們姓張的一家子的懲罰!”
    掌櫃的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張景濤和張岩鬆,繼續說道:“再說了,這幾天你們家的一老一少在我這客棧裏,可不是白吃白住的吧?老的每天要吃兩頓粗糧,小的也要吃一頓,住了這兩天,夥食費、住宿費,再加上我這客棧的損耗,加起來也不少了。一百兩紋銀,不多不少,正好合適!”
    “你放屁!”
    張景濤再也忍不住了,氣得渾身發抖,他往前一步,伸出幹枯的手指著掌櫃地,破口大罵道:“你這個損人利己、黑心爛肺的商家!缺德都缺到骨子裏了!你說話簡直沒良心啊!”
    他胸口劇烈起伏著,顯然是氣得不輕,又說道:“我們爺孫倆在你這,吃的是什麽?是摻了沙子的粗糧,喝的是渾濁的涼水,住的是陰暗潮濕的柴房,這也配算夥食費、住宿費?你分明就是想趁機敲詐勒索!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