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救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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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的那張原本堆著假笑的臉,正一點點變樣,越發狡黠陰險。
他眼角的皺紋驟然繃緊,嘴角向下撇出一個刻薄的弧度,方才還帶著幾分油膩的笑容,此刻淡得如同從未出現過,隻剩下眼底一閃而過的陰狠,那眼神像藏在暗處的狼,淬著冷光,直直剜向麵前的老人。
掌櫃的冷冷地說道:“老家夥,嘴巴放幹淨點!在我的地盤上,還輪不到你撒野!我告訴你們,今天要麽拿銀子出來贖人,要麽就別怪我不客氣!這老的小的,要是留在我這,往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掌櫃的說這話時,目光在張景濤佝僂的背脊和那孩子蠟黃的小臉上溜了一圈,語氣裏的威脅像冰碴子,砸得人心裏發寒。
張景濤本就因為連日勞作渾身酸痛,此刻被掌櫃的這番話激得氣血上湧,胸口像是堵了一團燒紅的炭火。
他花白的胡子氣得直抖,渾濁的眼睛裏布滿血絲,猛地抬起頭,朝著掌櫃的啐了一口,再次罵道:“黑心爛肺的鳥人,你不得好死!”
這聲咒罵帶著他積攢了兩天兩夜的怨氣,嘶啞卻有力,在狹小的後院裏回蕩。
罵到這裏,張景濤還是覺得胸口的火氣沒處發泄,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著掌櫃的鼻子,胸口劇烈起伏著,喘著粗氣說道:“你這個黑心的家夥,我和我孫子,給你磨了兩天兩夜的磨了!我們從天亮磨到天黑,又從天黑磨到天亮,那石磨沉得像座小山,我這把老骨頭都快散架了,累得直不起來腰,連口氣都喘不勻!你倒好,不僅不體諒,還給我們爺孫帶嚼子!那粗麻繩勒得嘴巴生疼,連口水都咽不順暢,你這是把我們當成牲口了啊!”
張景濤越說越激動,喘著粗氣說道:“你說你的多缺德吧!天底下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一旁的小孫子張岩鬆被爺爺的情緒感染,也怯生生地抬起頭,小臉上滿是淚痕,嘴唇因為被嚼子磨過,還帶著淡淡的紅腫,他小聲附和道:“爺爺說得對,那嚼子好不舒服,我想吃東西都吃不了……”
掌櫃的聽著祖孫倆的控訴,臉上卻沒有絲毫怒意,反而露出了一抹戲謔的笑容,他慢條斯理地掏了掏耳朵,仿佛聽著什麽無關緊要的話,說道:“哎呀,你怎麽還罵人呢?”
掌櫃的攤了攤手,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繼續說道:“我給你們上嚼子,是為了你們好啊。誰讓你們偷吃我家的糧食了?尤其是你的孫子,年紀不大,手腳倒挺利索,悄悄偷了磨的麥子吃當我不知道,我替你教育教育他,不對嗎?”
他繞著祖孫倆走了一圈,又繼續講自己的歪理:“省得這小子長大了,學你們一樣,偷奸耍滑,不勞而獲,最後啊,還得偷糧食吃。所以,我這麽教育他,有什麽問題嗎?”
說到這裏,他眼睛一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好主意,嘴角勾起一抹貪婪的笑,又說道:“對了,我這可是費心費力教育你們家的孩子呢,學費你們也得交一下,再給我多掏十兩銀子,少一分都不行!”
這話說完,一直強壓著怒火的陳盈再也忍不住了,她本就因為兒子遭罪而心疼不已,此刻聽到掌櫃的還要額外加贖金,像是被點燃的炮仗,瞬間爆發了。
陳盈猛的往前一步,伸出手狠狠推了一把掌櫃的胸口,掌櫃得沒防備,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陳盈氣得渾身發抖,胸口劇烈起伏,頭發都有些散亂,她指著掌櫃的,怒吼道:“你這個該死的!天殺的!你竟然敢給我兒子上嚼子,把他當成牲口一樣對待,現在還敢獅子大開口,給我們加贖金!你的良心是讓狗吃了嗎?怎麽能這麽黑心!還反過來敲詐勒索,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嗎?”
秦淮仁站在一旁,臉色也是鐵青,但他比陳盈多了幾分隱忍和考量。
他知道此刻硬碰硬沒有好處,他們一家人還在掌櫃的地盤上,萬一掌櫃的狗急跳牆,對老人和孩子不利,那就得不償失了。
他深吸一口氣,伸手拉住了還想往前衝的陳盈,用力攥了攥她的手,低聲勸道:“算了,盈盈,別衝動。咱們一家人能平平安安脫離苦海,比什麽都強。錢沒了可以再掙,可要是人出了什麽事,後悔都來不及。”
秦淮仁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父親和嚇得瑟瑟發抖的兒子,又對著陳盈說道:“你把錢給了他吧,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這個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停留了,多待一秒都覺得惡心。”
陳盈咬著牙,眼裏含著淚水,滿臉的不甘,但看著丈夫懇求的眼神,又看了看年邁的公公和年幼的兒子,最終還是強壓下了怒火。
她從隨身帶著的包袱裏,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布包,層層打開,遞上了一個大大的銀錠子,遞給了掌櫃的。
掌櫃的伸手接過,那冰涼厚重的觸感讓他眼睛都亮了,他掂量了一下銀錠子,臉上立刻堆滿了諂媚的笑容,可那笑容裏藏著的貪婪,誰都看得一清二楚。
掌櫃的把銀錠子湊近燈光下仔細看了看,確認是足色的紋銀,眼神瞬間變了,帶著幾分揶揄和懷疑,上下打量著秦淮仁和陳盈,說道:“呦嗬,沒想到你們這些窮鬼也這麽大方啊。”
他故意拖長了語調,語氣裏滿是譏諷,說道:“我記得前幾天你們來的時候,連一頓飽飯都快吃不起了,身上更是沒幾個銅錢,怎麽才過了兩天,就拿出這麽多銀子來了?”
秦淮仁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轉,像是在審視什麽可疑人物,接著又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地說道:“要我看啊,這銀子來路不正吧?不是你們偷的,就是你們搶來的!”
說到這裏,掌櫃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拍大腿,提高了聲音,說道:“前些個日子,就聽說附近的李首富一家被人殺人滅門了,家裏的金銀珠寶被洗劫一空,你們說,這事是不是你們幹的?是不是你們殺了人家全家,搶了人家的銀子?”
這一次,秦淮仁和陳盈倒是出奇地一致,兩人臉色驟變,不約而同地開口說道:“哎呀,掌櫃的,你可不能血口噴人啊!”
秦淮仁往前一步,急聲道:“我們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怎麽可能做出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情?這銀子是我們好不容易湊來的,每一分都幹幹淨淨,你怎麽能憑空汙蔑我們呢?”
陳盈也跟著說道:“就是!你這是故意找茬是不是?我們已經給了你贖金,你怎麽還不依不饒的?”
兩人臉上滿是焦急和憤怒,眼神裏帶著被冤枉的委屈,他們怎麽也沒想到,掌櫃得收了錢還不算,竟然還會編造出這樣的罪名來汙蔑他們。
掌櫃的看他們急得麵紅耳赤,反而更加得意了,他雙手抱胸,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說道:“哼,我就說你們是那對殺人犯!我不說還沒事,一說,你們反而這麽著急,這不是不打自招嗎?小二。
店小二拿著一根木棍恭敬地問道:“掌櫃的,有什麽吩咐?”
掌櫃的指了指秦淮仁一家,厲聲說道:“你給我把他們一家子抓起來,送到官府見官去!就說我抓到了殺害首富一家的凶手,讓官府重重賞我!”
店小二一聽,眼睛頓時亮了,立馬揮舞著木棍朝著秦淮仁一家圍了過來。
秦淮仁一家哪裏肯束手就擒,張景濤雖然年邁,但還是下意識地把小孫子護在身後,秦淮仁和陳盈則擋在前麵,和掌櫃的、店小二拉扯起來。
“你們不能這樣!我們是被冤枉的!”秦淮仁一邊掙紮,一邊大喊道。
陳盈也拚命推搡著店小二,不讓他靠近孩子和老人。
掌櫃的在一旁加油助威,說道:“給我往死裏打!別讓他們跑了!抓住了有重賞!”一時間,哭鬧聲、嗬斥聲、拉扯聲混雜在一起,鬧得不可開交。
正當秦淮仁這一家子被掌櫃的和店小二逼得節節敗退,幾乎要被抓住的時候,客棧後院的那扇破舊的木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了!
“哐當”一聲巨響,揚起一陣灰塵。
緊接著,兩個身著皂衣、腰佩長刀的身影走了進來,正是縣衙的衙役關龍和張虎。
關龍一進門就大吼一聲,聲音如同驚雷般炸響:“住手!大膽刁民,是不是活夠了?你們在幹什麽呢?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放肆!”
掌櫃的正忙著指揮店小二抓人,突然聽到這聲大喝,心裏咯噔一下,還沒弄清楚什麽情況,抬頭一看是兩個衙役走了進來,臉上立刻換上了諂媚的笑容。
他連忙甩開秦淮仁的手,主動迎上前去,弓著腰,臉上堆著討好的笑,開口說道:“二位官差老爺,你們來得正好!我跟你們說……”
“去你的,一邊去!你個不長眼睛的東西,還要賞錢,我賞你個大逼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