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就叫他們聯手，且叫我看看他們的本事。”江易寒忽然收了笑意，再次換上了那副陰森的神情。
    廖英卻覺得，自家殿下還是這副陰惻惻的樣子看著順眼。
    “廖英，你去翻翻賬本文書那些，坐實戶部尚書許術同陪都金光閣官商勾結、從中抽水。再把林相曆年來從湖州走生辰綱到永安京的記錄都找出來，定要狠狠捅他們一刀。”江易寒閑閑說著，仿佛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可是…”廖英皺眉，“這些事情中，都有我們的影子啊。”
    “所以才叫你預先準備著，仔細翻翻過往的卷宗，想辦法把我們同這些事情的關係摘個清楚幹淨，別叫他們抓了把柄。”
    廖英很快便聽懂了江易寒的意思，“那殿下的意思是，如果從文書上解決不了，便也可從刀劍上解決此事。”
    “正是。”江易寒無所謂地點了點頭，整個人都縮進了白色皮毛鋪著的圈椅中，慵懶得好似他方才逗弄的那隻貓咪。
    想了想，他補充道：“卻不可打草驚蛇，我還想看著他們在父皇麵前參我的本呢。”
    廖英再次皺眉。
    江易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們信心滿滿地將啟奏的本呈上去，自以為掌握了治我罪的證據，誰知最後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到時他們那表情該有多精彩。你說這種好事，我能錯過嗎？”
    廖英會意，“確實不能錯過。那依殿下的意思，兵劍緩之，先文攻，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不能動粗。”
    江易寒懶懶地點了點頭，“仔細些，最好能找到反將他們一軍的證據。能在朝堂上解決的事情，就不用出動暗影。”
    廖英長歎一口氣，又是歎得很大聲音，“是，屬下盡力。”
    他算是真的明白二殿下為何時常耳提麵命地要求他多讀書、讀好書了，這可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了。
    他這種隻會用鮮血和利刃解決問題的大老粗，怎麽能幹得明白這等精細的活計呢。
    ——
    戶部尚書許府，林箏箏又看了一遍家中傳來的密信，手指微動，將那張沾染著墨汁的薄紙放在燭火上點燃。
    隨後又望向天邊的一輪彎月，麵色恬靜，不知在想些什麽。
    距離上次滿月，已經過去很多天了。
    陳相被困在府內的消息，也早就透過各種各樣的暗網，傳遍了京中權貴的耳，當然也包括她這個陪都的落魄相府千金。
    許術輕輕推門進來，看到還未睡的林箏箏，腳步頓了半晌，但還是邁了進來。
    自從許術下定決心要和林相聯手，他便夜夜宿在夫人房中，再不去書房將就一晚了。
    “回來了？”林箏箏的聲音很冷。
    許術點點頭。
    “坐吧。”
    許術不明就裏，可還是乖乖坐下。
    “被二殿下擄進府裏的天香樓姑娘——心葉，已經死了。”林箏箏冰冷的眼睛淡淡地望向許術，“她死在了江易寒的折磨和淩辱下。江易寒，是個名副其實的惡魔。”
    許術的心被微微揪緊，可他仍是保持鎮靜。
    他知道自己不能有任何動容，否則林箏箏便會借題發揮，大吵大鬧。
    許術漠然地“哦”了一聲。
    “這是第一件事。”林箏箏卻好像並不在乎許術究竟在想些什麽，“第二件事便是，金光閣的張逢應和漕運總督劉瞞，會將二殿下官商勾結收受賄賂的證據交出去。”
    許術迅速便將不幸慘死在二皇子府上的心葉拋之腦後了，皺眉問道：“交出去？交給誰？”
    “陳興。”林箏箏頓了頓，“他要參江易寒的本。”
    “可是…”許術驚慌道。
    他的話還未出口便被林箏箏打斷，“是，我知道。你在其中牽扯不少，他們這招為的是逼林府出手。”
    許術赧然，將那半句沒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他收受金光閣的賄賂，一手促成除妖伏魔兩司同金光閣的生意也是經林相授意的。
    “我剛看過永安京的密信，父親對陳興的這手很是不屑，他會出手幫你，你畢竟還是他的女婿。”
    許術有些激動，提高了些許音量，保證道：“夫人放心，我再不亂想，我現下心裏隻有夫人一個。我今生今世，都隻有夫人一個，再不流連花柳。若有違此誓，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這番毒誓說過，林箏箏卻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就在許術被她看得幾乎心裏發毛之際，林箏箏忽然微微笑了，笑得有些溫柔，卻也有些嚇人。
    “好，許大人，我信你。”
    林箏箏明白父親為何會幫他。陳興是妖的事情，就連她都知道了，這也就說明陳興命不久矣了。在他垂死掙紮之時，和他聯手一次，也不失為一個貓兒戲耍老鼠的手段。
    隻可惜，陳興枉為千年老妖，竟連這點人類的小把戲都看不出來，還自以為高明，可以將他們這些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隻不過最後，陳興究竟會鹿死誰手呢。
    林箏箏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那把淬血的刀、那把尖利的刀——百裏相。
    而背負著眾望的百裏相，此時卻正不耐煩地坐在侯府書房內，聽著耳邊的絮絮叨叨。
    宋慕青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又將其中各方心中所想推斷了一番，最後才看著江風啟，問道：“殿下打算怎麽辦？”
    江風啟搖了搖頭，“什麽都不做，靜觀其變。”
    宋慕青讚許地點了點頭，宋莫潯卻是不解，剛要說句什麽，卻被身旁的顧若雲拉了把袖子，拉了回來。
    “我們什麽都不做，便可以借著兩相的聯手，強壓二皇子一頭。也叫他知道，大燕不是他隻手遮天、為所欲為的地方。”
    百裏相驚愕地看了眼說這話的宋慕青，看了好幾眼，最終卻還是將話咽了回去。
    宋慕青卻也注意到她的目光了，溫和問道：“百裏姑娘怎麽想的？”
    百裏相無所謂地搖頭，“隨便你們怎麽折騰了，我都行。反正最後局麵無可收拾的時候，我會動手的。”
    江風啟聽出她話中之意，情急之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百裏，萬萬不可！留著他的命，別殺他。”
    屋中眾人的目光，都凝向了江風啟握住百裏相的手，一時之間，靜悄悄了。
    百裏相笑了下，“好，我不殺江易寒，我留著他的命，給你殺。”
    江風啟不置可否：“好，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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