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幼時離京，十二月三十會發生什麽，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顧若雲低聲道。
    “昭陽妖禍更勝北方，從我們來了永安京，便一直是過的太平日子。誰知道…唉！”宋莫潯重重地歎了口氣。
    “大殿下怎麽會不告訴我們？”
    宋莫潯的心又是震了一下，“百裏不在府中，也許是出城了？”
    “如果有百裏在，他們定會平安歸來的。”顧若雲像是終於鬆了口氣似的。
    宋莫潯的心頭卻浮上了些不好的預感，“但願他們兩個此刻在一處。”
    顧若雲的麵上再次愁雲密布，像是怕他們不過是在自己安慰自己，蹙眉許久，方道：
    “自大殿下歸京回了除妖司，便幾乎是日日操練，就算百裏趕不及過去，他想必也能自保。更何況，除妖司還買了那麽多如意閣的護身符。”
    “隻怕表哥的身上，並未佩戴如意閣的護身符。”
    顧若雲仍是蹙眉，心底卻對宋莫潯所說深以為然。
    “百裏究竟在哪裏？”顧若雲忽然回頭看向宋莫潯，少女生得嬌俏，此刻那雙明媚的大眼中卻全是驚恐。
    宋莫潯的心尖再次顫了顫，他忽然有些恨，恨自己不能撫平她眉間的溝壑。
    他緩緩搖了搖頭，最後隻得道出一句：“如果我們記得今夕是何日，如果我們記得…如果我們提前告訴了她…”
    顧若雲卻大聲打斷了他：“百裏不會有事的！她那麽厲害！”
    “對！”宋莫潯也跟著點頭，大聲道：“百裏不會有事的！表哥也不會有事的！”
    他默默垂下頭，心中疑竇叢生，這麽重要的日子，流光怎麽會沒有給他傳遞密信呢？
    難道真如表哥所說，京城中布下的流光消息網，早已被暗影壓得死死的，半點消息都傳不出來？
    ——
    京城外，廝殺聲驚天動地。
    除妖司的差人從未見過如此多的妖怪，早被金天宗靈力加持過的刀劍不要命似的朝著如海水般湧來的妖群身上砍去，直到刀刃都被砍了卷了刃。
    除妖伏魔兩司中的人幾乎都是金天弟子，多少都會些道法，永安京除妖司的這批更是浴血殺妖多年，可今夜這陣仗，還是頭一遭見。
    刀劍早已變鈍，眾人越來越絕望，紛紛將目光聚集在早已深陷妖群的一道白色身影。
    白衣身影正是大皇子江風啟。
    他動作很快，仿佛一柄利刃，斜刺橫飛，不時有妖物哀嚎之聲傳出。
    眾人心中稍安，有大殿下衝鋒在前，他們定會將妖物全數斬盡的。
    正當並不能刀刀見血的兵刃揮出去的瞬間，漆黑的黑夜忽然被數道光彩奪目的耀眼煙火點亮。
    絢麗得仿佛千燈齊明的天燈節。
    可除妖司眾人的心全是猶如沉入湖底，絕望到不能再絕望。
    那是司中同僚放出的煙火鳴鏑，不為示警，隻為增援。
    “幹！伏魔司究竟在城裏幹什麽？我們在城外殺紅了眼，他們倒是在城裏躲清閑！”
    終於有人忍不住，罵出了口。
    “老子這次要是能平安回去，一定要當著江易寒那賤人的麵，痛罵他一頓！”
    “要是能平安回去，老子還要打嚴裕那個沒用的廢物一頓！”
    耳邊聽著群情激奮，手中利劍尚未卷刃的謝清明表情複雜，不知自己是該慶幸跟著大殿下出了城，還是該後悔早知如此，就當想個托辭留在城裏，和嚴裕那家夥躲在一起！
    此次群妖侵城，除妖司提前一日得了消息，知道妖怪出山的位置不固定，可能會從西南方向進攻，可能會從東北方向進攻，或是正南正北，不知凡幾。
    可剛剛點亮夜空的數道鳴鏑，從四麵八方放出的煙火，分明是在告訴仍自身難保的他們，妖物從各個方位出現了。
    而除妖司帶出城的人，可能並不夠用。
    忽然有人高聲喊道：“大殿下！派人回去取護身符吧！”
    當夜臨行之際，江風啟做了個決定。
    不帶護身符出城。
    倒不是為了逞能，而是考慮再三過後的鄭重決定。
    二皇子治下的伏魔司，不但會用如意閣的護身符保自己周全，還會將整座城能掛護身符的地方，都掛滿如意閣的護身符。
    臨近十二月三十的前幾日，市麵上詭異地多了很多金光閣和如意閣的護身符便是這個原因。
    若是除妖司帶了護身符出城，群妖驚懼，繞開永安京附近，便會去別處。
    而別處，也是大燕的子民。
    江風啟不能眼睜睜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便隻得用永安京整個除妖司為餌，誘敵深入，進而擊殺。
    隻是，這妖物們入侵的架勢，遠超他的計算。
    實在是太多了些。
    數隻妖怪包圍中的江風啟尋了個空當，一躍而出，接連挽了好幾個漂亮的劍花，仔細一瞧，隨著劍花而出的，還有幾道黃色的符咒。
    隨著妖物們痛苦嘶吼聲音傳出的，還有大殿下聲嘶力竭的喊聲：“不要用護身符！先用符咒頂一頂，會有辦法的！”
    人群頓時靜寂。
    隨後很快的，先前罵二皇子那人又低聲罵道：“幹！真是不要命了！還能有什麽辦法？送死嗎？”
    他身旁之人側著身子，躲過了幾隻妖怪抓過來的利爪，低聲道：“快點拉幾個人進城報信！派幾人去找如意閣的百裏掌櫃，再派幾人進宮找皇後娘娘和侍劍！”
    那人頓時會意，常年伴在大殿下身邊的侍劍，功夫了得，找他，確實沒錯。
    皇後娘娘未嫁入皇室之前，也是邊關頗有威望手段的一員隱姓埋名的武將。若是將消息送進宮去，皇後娘娘性子急，領了鳳清宮的人殺出城來，也說不準。
    至於百裏相，聲名赫赫的女殺神，平日裏形影不離的二人，今夜倒是不見她蹤影。是該找她。
    謝清明並不知道這邊情形，閃轉騰挪之際，餘光便瞥到有幾人收了刀劍，踩著妖怪們的身軀，竟是飛速地逃了。
    他氣急，揮劍的速度都慢了三分，大聲喊道：“怎麽有人逃了？給我回來！”
    旁邊卻有人用劍格開一隻狼妖血腥的口，湊了過來，急聲道：“謝大人莫叫！是我叫他們回城的！不讓用護身符，多叫些人出城幫忙總是沒錯的！”
    謝清明立刻明了，心底卻生恨，怎麽回城報信的不是他，能少了多少血雨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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