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宮內，百裏相和江易寒仍在對峙。
    不同的是，江易寒顯得愈發氣定神閑，百裏相卻是從心底生出些沒來由的心浮氣躁。
    就在二人僵持之時，殿外忽然喧聲大作，像是有人罵罵咧咧地闖進來了。
    百裏相皺眉看著江易寒，江易寒卻渾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你今天敢攔老子，你就是叛國！”
    “二殿下有貴客在裏麵，你們不能進去！”
    “什麽見鬼的貴客，都該死，都該死！兄弟們在城外拚死奮戰，今天侍劍就要見到二殿下，你敢攔我們，你丫就是叛國，你知道嗎？”
    不止有人聲，刀劍聲也是一片。
    百裏相耳朵動了動，說話之人手中的劍，已經鈍了。
    江易寒麵色一僵，百裏相緩緩偏頭，問道：“二殿下，怎麽回事？”
    不待江易寒回答，門外已經闖進來一人。而殿外的刀劍之聲，仍是一刻不歇。
    闖進殿內的少年生了張青澀的臉，和與之並不匹配的決然。
    這少年百裏相曾見過的。
    那時，也是在永安京。
    “百裏姑娘，求你出城，救救大殿下！我是大殿下身邊的書童，侍劍！”
    百裏相匆忙起身，聲音帶了點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和疑惑：“大殿下？江風啟？”
    侍劍看向江易寒，眼神充滿了恨，“十二月三十，群妖進犯京城，除妖司在城外拚死奮戰，二殿下的伏魔司竟然在城裏不管不顧，除妖司放了那麽多煙火鳴鏑，二殿下為何不理？”
    百裏相的手悄然攥緊，麵色冰如寒霜。
    “煙火鳴鏑？”江易寒一臉詫異狀，“我同百裏姑娘在殿中敘舊，並未聽到什麽煙火鳴鏑之聲。這其中怕是有什麽誤會，也說不準。”
    正說著，一聲尖細的嗓音直直地從殿外傳入殿內：“傳皇後娘娘懿旨，速速放侍劍出城增援大殿下！”
    百裏相突然停下快步往外走的步子，回頭望了一眼江易寒。
    那眼神中，有鄙夷、有不屑、有不可置信，更多的，是江易寒最不想見到的失望。
    百裏相隻匆匆回頭望了他一眼，隨後便快步到了殿外。
    殿外，那跪倒在地的太監仍在聲嘶力竭地喊著：“速速放侍劍出城增援大殿下！”
    侍劍匆匆趕了過來，跟在百裏相身邊將前因後果講了一遍，她這才明白過來，殿外同一群人打成一團的，是從城外冒死進宮的除妖司官役。
    而這位官役一路打進了鳳清宮，見了驚慌失措的皇後娘娘後，方才從侍劍的口中得知百裏姑娘不在百裏府，而是在二皇子的棠宮。
    百裏相身如閃電，隻瞬息之間，就將那些仍在纏鬥的人群分開。
    身穿寶藍色官服的除妖司小吏渾身是血和傷，情況已然是不太好了，可他的嘴巴仍是不肯討饒：“二殿下，你是懦夫！你躲在皇宮裏不出去，你他丫的就是懦夫！”
    百裏相的眼風橫過那些仍想聚過來的皇宮衛兵，那些人立刻膽怯，再也不敢上前。
    除妖司的小吏見到有個紅衣姑娘陣仗頗大地從棠宮走出，麵上一喜，不確定地問道：“是百裏姑娘嗎？”
    百裏相點了點頭，道：“放鳴鏑，從城外逃回來的人都去找賀璋給你們療傷。我這便出城救人。”
    “不！我要跟百裏女俠一起出城，兄弟們和大殿下都在等著我們呢！”
    “沒這個必要，我一人足矣。”百裏相雲淡風輕道。
    “我已經派人去百裏府取姑娘的遊光弓了。”侍劍橫劍在胸前，冷冷地睨了一眼那些尚還躍躍欲試的衛兵們。
    “好。”百裏相朝身在包圍圈的除妖司小吏招了招手，“你過來，和我們一起走吧。”
    那人滿麵興奮地走了過來，一想到即將親眼見識到這位聲名遠揚的百裏相的真本事，不由覺得就算今日死在皇宮內，都算值了。
    誰知他剛一走過來，百裏相竟然就一手一個，提著他和侍劍的衣服領子，足尖輕點地，竟然就這樣一飛而起，躍到了不遠處宮殿的屋脊上。隨後，又是幾個騰躍，便在幾個呼吸之間，飛出了皇宮內院。
    除妖司的那人還未反應過來，便見一紅一黑兩道身影，去勢如風，很快便消失在了眼簾。
    百裏相拎著侍劍的衣服領子，施展輕功，很快便到了城外東南角。
    侍劍立定，焦灼地尋了一圈自家殿下的身影，很快，便發現了一襲白衣左右翻轉，正廝殺得厲害。
    他剛要放寬些心，卻見那襲白衣動作稍慢些，而也就露出了半幅染血的衣袍。
    “殿下！”
    侍劍心急，正要提劍過去，卻被百裏相一把拉了回來。
    戰場上的百裏相，神情格外認真，周遭仿佛籠著肅殺之氣，專注的眉眼不像是即將見血的殺神，而是批閱文書的禦史台官員。
    “百裏姑娘，你的遊光弓！”二人的身旁忽然有人跑了過來，聽聲音，呼吸不勻。
    百裏相沒回頭，雙眼仍在觀察戰場情形，卻伸手接過遊光，負在了背上。
    侍劍回頭，見來送弓的是先前一同逃回城的除妖司官人，想來是直接去了百裏府，取了弓，又跑出城來。
    說話之人像是已然力竭，說完這句話，便從口中湧出一口鮮血。
    侍劍忙扶住那人，可那人仍是體力不支地滑倒在地。
    侍劍急道：“怎麽樣，還撐不撐得住？”
    百裏相也聽到這邊動靜，目光從戰場上收了回來，蹲下身子，食指中指並攏，伸過去探了探鼻息，又把了把脈，道：“無事。”
    說完，她便順手從侍劍手中取走他的劍，握在手中，轉身便走，隻丟下了一句：“你留在這裏照顧大家。”
    侍劍更急：“百裏姑娘！”
    他剛想追上去，可又想到以百裏相的身手，他若是跟上去，怕也隻會給她添麻煩，便又喊了句：“百裏姑娘，小心！”
    也不知百裏相聽沒聽到這句，隻見她再次在空中翻轉著，仗劍直直殺到了群妖翻湧的包圍圈中去了。
    而體型各異、形狀各不相同的妖怪大軍中，有一點小小的白影，即將被妖群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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