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百裏村名冊外，你還想要什麽？”仗著夜色幽深看不清楚，江風啟的手悄悄探入百裏相的袖底，拉住了她的手。
    百裏相沒有閃躲，反手也握緊了江風啟那布滿薄繭的手，道：“百裏村慘案的背後之人，定和金天宗有關，待永安京的事了，我想殺到南儋去。”
    “好，你想要水落石出，我一定要讓你得到水落石出。”
    “那你想回家嗎？”正在二人深情款款之際，顧若雲這突兀的一句話，卻是陡然破壞了氣氛。
    江風啟覺得自己握在掌心的手涼了涼。
    百裏相長歎了一口氣，“自然是想的。我不單想回家，還想和我喜歡的人一起回家。”
    顧若雲頓時興奮至極，問道：“你喜歡的人…百裏，我還從來沒問過你呢，你喜歡什麽樣的人？”
    宋莫潯隻覺自己身旁的顧若雲仿佛脫韁野狗，任他如何使勁往回拉，都攔不住她那張想問便問的嘴。
    百裏相偏頭看了眼江風啟，娓娓道來：“當然是正直善良又聰明伶俐的了。”
    江風啟心頭一喜，正直善良又聰明伶俐，這說的不是他還能是誰？
    “正直善良，又聰明伶俐…”顧若雲滿臉好奇，探頭過來問著：“那這是誰啊，我怎麽從來不知道有這麽號人物呢。”
    宋莫潯幾乎都要朝天翻白眼了，可是顧若雲的強脾氣上來，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需要你知道嗎？”宋莫潯忍無可忍，嚷嚷道：“你再問下去，人家的百裏的家底都要叫你抖掉了。”
    顧若雲沒好氣地伸手去打宋莫潯的胳膊，“你什麽意思？人家百裏都沒說什麽，你倒怪罪起我來了。”
    “這種事情，還需要人家當麵指摘嗎？我看你確實是被慣壞了。”
    “什麽慣壞了？我是在侯府長大的，你也是在侯府長大的，若是我被慣壞了，你肯定也被慣壞了。你怎麽還好意思來說我？”
    “我從來都規矩懂禮，不像你，整日裏吵吵嚷嚷喊打喊殺的，哪裏還有個千金大小姐的樣子。說出去，我都替顧大人覺得丟臉呢。”
    “丟臉？”顧若雲伸手去擰宋莫潯的耳朵，滿麵怒容，“丟臉！你說誰丟臉？你說誰！”
    宋莫潯疼得齜牙咧嘴的，嘴上不住討饒：“不丟臉，不丟臉，你聽錯了，我什麽都沒說。”
    “你再說一次試試！”瞪著眼，顧若雲的手勁加大。
    宋莫潯疼得直彎腰，哎哎呀呀的，“不說了，不說了，姑奶奶饒了我吧，再也不說了。”
    百裏相和江風啟看著這對歡喜冤家，不由相視一笑。
    江風啟輕輕捏了捏百裏相的手，低聲道：“你會可以回家的，總有一天。總有那麽一天的。”
    百裏相不語，隻是笑了笑。
    回家？
    離回家還遠著呢！
    趁著宋莫潯和顧若雲吵吵鬧鬧的，和他們越走越遠，江風啟卻是拉著百裏相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那邊還有好景致，我們不帶他們，我們自己去。”
    百裏相點點頭，心裏卻在好奇，這天底下，還沒有她還沒有看過的好景致呢。
    江風啟神神秘秘的，朝著宋莫潯和顧若雲的背影輕輕噓了噓，然後又捏了捏百裏相的手，朝著另一個方向而去。
    不是摘星樓的方向。
    城門早已落了鎖，可江風啟卻順順利利地讓守城的士兵將門開了條縫，將人偷偷放了出去。
    “大殿下，您可千萬要趕在天亮前回來，不然小的難辦啊！”
    江風啟擺了擺手，腳步有些雀躍。
    城外有片林子，林中有股冷冽的氣息，似乎是鬆柏的清香。
    百裏相鼻端煽動，隨後她的眼前，便停了一朵月白色的無根之花。
    那花是九重瓣，流著淡淡的華光，在百裏相的眼前停了一瞬便又飄飄揚揚地飛走了。
    百裏相想伸手去抓，卻被江風啟笑著拉回了手，他聲音含笑：“這是婆娑花。”
    百裏相一怔，“婆娑花？”
    “是。盛放一夜而亡的婆娑花，沒有在十二月十五的玉城天燈節降世，卻在今日——二月十二的花朝降世。想來是月神垂憐，這才叫我們看到今夜之盛景。”
    “這卻是我第二次見婆娑花。”
    江風啟麵色一緊，問道：“第二次？”
    “是，第一次見是在陪都外的洛河山殺妖。我帶著謝清明他們跳進了山頂的岩漿洞，卻見到了…這世上最後一隻重明。在繼承重明尾羽的一瞬間，我看到了無數婆娑花湧出。”
    江風啟麵色又是一鬆，原來如此，還未叫其他人搶占了先機。
    “說起來，我要比你見多識廣多了，我卻是也沒見過幾次婆娑花。你怎麽知道今夜城外有婆娑花的？”
    江風啟朝她笑了下，眼中盡是溫柔，“婆娑花是生機輪轉之花，婆娑花開，天地自然隨之變動。你看，這裏的靈氣都格外濃鬱些。”
    一朵婆娑花忽然停在江風啟的耳旁，映得他本就麵如冠玉的臉龐，都似乎沾染了幾分皎潔的月色。
    百裏相的心停了一瞬。
    江風啟屏住呼吸，突然伸出了手，將一縷碎發挽到了百裏相的耳後。
    然後，他的手便輕撫在百裏相光潔的麵上，停了許久也不肯移開。
    百裏相總覺得他在猶疑著什麽，婆娑花越來越多，周遭越發光亮。
    江風啟的眼眸卻越發的黑沉，深得幾乎要將百裏相的瞳孔吸進那深淵中。
    百裏相心一橫，於一瞬間忘卻了所有——她的逃亡，她的家族，她的師門…
    江風啟的瞳孔驟然收緊，百裏相的眼忽然閉攏，濃密的睫毛將一切翻湧的情緒都壓在眼底，而她的唇，同他的覆在一處，讓他覺到了一絲甜。
    百裏相的唇很冰冷，江風啟的唇卻有如火般熾熱，瞬間將二人的麵都點燃，飛上團團紅雲。
    江風啟也閉上了眼。
    這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姑娘，他總疑心十年前是夢，可此刻唇上這真實的觸感，卻讓他萬分確定——他沒有做夢。
    婆娑花的花瓣開始片片掉落，有幾片落到百裏相的眼上，有幾片落到江風啟的鼻上，二人都聞到了一股奇異的冷香。
    良久，百裏相睜開了眼，卻看到江風啟的睫毛微顫，仿佛羽扇，劃過她的心間。
    “江風啟，我的心上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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